星期三傍晚,去进修推广部打工前,我依约请郑騂吃晚餐;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小自助餐店坐定位後,我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诉自己,反正我已经在郑騂面前丢脸如此多次,不差这一次——
我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可以麻烦你⋯⋯帮我试吃吗?」
昨天晚上我喂巫天裔喝牛奶後,烤了一堆饼乾,丢掉完全变成木炭的,匆匆收起长得还像样的,已经十二点了,早上也没来得及试吃,拿了一片给巫天裔,被他摔到地上,让我有不祥的预感;白天下课时,我更没有勇气拿出来,就怕引起同学的注目。
而且听说男生女生喜欢的甜食口味不同,我想,不如直接请眼前这位男孩子试试看吧。
「这是⋯⋯什麽树的化石吗?」郑騂满脸问号,我心里暗叫不妙,我昨天做的饼乾,该不会成了诱饵,勾出恶魔版的郑騂了⋯⋯
果然他拿起饼乾,眯起眼仔细端详,「这是中药的一种吗?是木柴还是人蔘吗?有什麽功效吗⋯⋯如果真的是可以食用的,拿来泡茶会不会比较好?」
我听了,肩膀都垂下来了,声音气若游丝,「是木星饼乾⋯⋯黄褐色条纹是木星⋯⋯算了,你别吃好了。」
我伸手就要夺下饼乾,一把抓住郑騂的手,但郑騂不让,硬是把饼乾往嘴边送,自助餐店的大胡子老板睨了我一眼,老板娘窃笑一下,两人向我喊,「同学,菜量不够的话,白饭和汤可以再续,不要抢饼乾啦!」
我瞪大眼睛,赶紧撤了手,郑騂趁机将饼乾吃下肚,一边吃、一边挑眉看着我,表情甚是诡异,吞下饼乾後,他才缓缓地开口,「你为什麽要做木星饼乾?」
「迎新观星那一天,九月二十日,是祝雁德生日,我想送他当生日礼物⋯⋯」我低头解释。
「吼,准备要告白了吗?」郑騂问,上半身向前靠近。
「还没啦。」我挥挥手,「因为他就是我的木星,我的最大行星嘛,只是让他知道这件事而已。」我低声嗫嚅,「哪像你,就是土星。」
郑騂静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就要生气了,他却突然勾起嘴角,哈哈大笑三声——「土星的行星环最大最漂亮,看来平静,色彩柔和,但是自转快速,有巨大的带电风暴,我喜欢——」
他将身躯往前,双手捧着他自己的脸,故作惊呆的样子,「我的天啊,你居然完全掌握我变幻莫测的魅力,你要来当土卫吗?」
我吓得往後退,直到背脊碰触到椅背,这⋯⋯这人哪来的自信啦?
我说他是土星,其实是因为,我查阅资料时,偶尔看到占星学的资讯混在天文学的网页里;我看到网路上说,「土星是凶星的代表,象徵一个人的恐惧与困难。」而中国古代的土星,又称为「镇星」或「填星」,「镇星」和「郑騂」发音相似,多麽刚好,他就是我的凶星,见证我一再出糗。
我猛烈摇摇头,「土卫好难听,谁要当啦,我又不是吴郭鱼,怎麽会有土味?!」
「不当就算了,」郑騂收回双手,耸耸肩,「那做你擅长的事来向你的木星示好,会不会比较好?」
我脑袋转了几圈,才听懂——他是拐弯抹角说,饼乾不好吃。
「我知道了,多谢指教。」我叹了口气,动手收回保鲜盒,「但是祝雁德就喜欢手工很强的女孩子嘛,詹慕薇会送很精致的手工卡片耶。」
「你已经打探好情敌的情报了?你有眼线在她班上吗?」郑騂瞪大眼睛。
「才没有,哎,反正我就是知道啦。」我要怎麽解释,在他们的婚礼影片中,有一张照片,是詹慕薇拿着精致的立体手工卡片和祝雁德合照,祝雁德轻轻搭着詹慕薇的削瘦肩膀,那是他们两人第一张合照,詹慕薇一脸迷妹在偶像握手会才有的幸福表情。
「你现在才要锻链手工,来得及吗?你真的喜欢做手工吗?勉强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而且是别的女生的样子,是好的吗?」郑騂推了推眼镜,连珠炮发问,问得我为难起来,只能抓抓头发,「我不知道我会什麽呀。」
「想想看,一定有。」郑騂双手抱胸,突然变得正经八百。
「念书⋯⋯排时间表⋯⋯办活动,这些用来告白好像都没用。」我叹了口气。
「你倒是可以想想看祝雁德需要什麽,正好是你能为他做的。用你自己的光,不要借别人的光。」郑騂定定地望着我。
我看着郑騂,忍不住问,「请问我的天文小老师,要怎样才能有自己的光?」
「会发热就会有光罗,跟太阳一样,但是你得先吃饭,才有热能发光。」我的Mr.土星,给了我讲了等於没讲的解释,而後他开始夹起自助餐的京酱肉丝,送入嘴里。
我只能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咬了一口自己做的饼乾,入口超乾,还有点焦苦味,简直像是啃木头啊!
「咳咳咳!」我差点呸出来,对郑騂感到佩服起来,「你竟然还能这麽淡定的吃下去!真的很难吃欸!」
「你终於知道了,下次烤好饼乾,建议你试吃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拿出来危害人间。」郑騂推了推眼镜,一脸专家给予民众专业建议的模样,我看了很想把剩下所有的饼乾塞进他嘴里,然後把他嘴巴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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