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回到母星,越前觉得一切都是那麽亲切,就连面对从前相处不到一会儿就会演变成斗嘴的父亲都可以说上几句话了。看着儿子的变化,南次郎不免爲自己当初的决定洋洋得意;可另一个儿子明显有点疏远的态度,又让他感到无可奈何。
难得一天下午越前肯拨冗陪伴父母喝茶,南次郎再次旧事重提:“青少年,你哥到底一天到晚在忙什麽?回了家也是看不到影子,他到底有什麽不满意的?”
正拿着母亲伦子亲自烘焙的小饼乾往嘴里塞,听到父亲这麽一问,越前顿时感觉食欲全无,皱着眉慢吞吞把饼乾放回盘子里。从踏进回家的传送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明显感觉到了龙雅的变化——虽说还是爱说爱笑的,但那份爽朗里始终隐藏着一点阴霾。
沉默了片刻,越前抬头看看南次郎,撇嘴道:“我怎麽知道?你干嘛不直接去问他,问我有什麽用?”
说到这个,南次郎不由得苦笑,因爲他那个大儿子从小就是可以谁都不甩,唯独对小儿子言听计从,很多时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难忍羡慕嫉妒。但苦笑归苦笑,他嘴上却很硬气,扬头哼道:“这点小事还要我亲自出马,要你有什麽用?”
越前的性子天生骄傲倔强,激将法在他身上若时间地点不对,绝度只会招致反效果,比如现在。朝南次郎投去鄙夷的一睹,他扭头哼道:“这点事都不好,你的确没用。”
眼看一顿好好的下午茶就要演变成父子之间相互揭短,谁都不肯相让的斗嘴,拥有越前家最崇高地位的伦子适时站了出来。先不赞同的看了一眼丈夫,然後拿来一个篮子放入点心饮料,伦子递给越前,微微笑道:“龙马,你去找龙雅一起吃吧。晚饭我会亲自下厨做你们最喜欢的菜,等下记得把龙雅叫过来哦。”
既然母亲/爱妻都发话了,越前和南次郎自然不好再说什麽。接过伦子递来的篮子,越前想了想,转身朝後院的方向走去。而目送他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南次郎脸色陡然一沉,紧拧着眉道:“自从去了焦点星,那孩子就极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就只待一天,他到底在想什麽?”
“还不是你,说话从来就没有忌讳,也不知道看他的脸色,想到什麽说什麽。”忍不住轻轻责备了一声,美眸中泛起难掩的忧虑之色,伦子低叹道:“到底是从小没了父母的孩子,就算表面装得再开朗,心里恐怕藏着很多事。他不愿说,我们也不要逼他,希望现在有龙马在身边了,他能感到开心一点。”
“什麽叫我没忌讳?龙马是注定不能继承越前家的,龙雅是我的长子,我对他严厉一点也是爲了将来他能够毫无疑义的登上家主之位。若不是因爲这样,我干嘛要他那麽小就把他送走?”面对妻子的指责,南次郎感到特别委屈,可怜巴巴的嘟哝道:“整个恶魔族都在猜测我那麽早把龙雅送走是怕他威胁到龙马的地位,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夫妻本爲一体,伦子当然知道南次郎的用心,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起身走过去,从身後轻拥住丈夫宽阔结实的肩膀,她柔声道:“我明白的,你从未把龙雅当养子对待。在你心里,他的份量和龙马一样重。”
回头看住妻子美丽的眼眸,那样温柔的目光足以让这位生性刚毅的公爵成爲绕指柔。执起白晰纤细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南次郎哑声低喃:“等龙雅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我就会把家主的位置让给他。到那个时候,我带你去人类的世界旅游吧,这个承诺我很多年前就对你许下了的。但在这之前,我不会将这个决定告诉他,就当是给他的另一个考验吧。”
离开客厅後,越前径直去了後花园那栋从前和龙雅最常去的小木屋。原本已经荒废了多年的木屋,龙雅花了几天时间修缮打理,已经收拾得乾乾净净,幷且以喜欢清静爲由独自住在那里,除了用餐时间之外基本不踏入主宅的范围。
进屋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龙雅的身影,反倒是透过窗口看见对方闭眼躺在那棵高大的橘树上似已睡着,越前心里有点不爽——凭什麽只有他在担心,而当事者却能如此悠闲自在?带着些许的恼怒,他直直走到树下,仰头望着被恒星的光芒镀上一层淡淡金色的俊朗面孔,粗声粗气的道:“要睡也不找好地方,怎麽不摔死你?”
早在越前进入後院时就已经知道了,可龙雅睁开眼时,却装出一副睡迷糊了,懵懵懂懂的样子。打着哈欠,用力伸了个懒腰,他低头看住满满写着“我现在很不高兴”的精致面孔,懒懒笑道:“这点高度就算是摔下来也是摔不醒我的。怎麽样?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有没有觉得很崇拜?”
对龙雅张嘴就能胡说八道,幷且还能说得一本正经的坏毛病早已免疫了,越前根本不理他,自己往树下一坐,拿了块饼乾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哼道:“那你就继续睡吧,不用下来了。”
“真是狠心的小不点啊,硬把我带回来,又把我丢在这里不理我。”从树上一跃而下,龙雅长臂一伸把越前搂过来,凑过去把他手里的饼乾咬掉大半。“老妈亲手做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啊。”
盯着被偷袭的饼乾看了好一会儿,越前皱皱眉,乾脆扭过头去捏住龙雅的下巴,把剩下那一点塞进他嘴里,不悦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该回来吗?别说什麽我不理你,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要疏远,你究竟什麽意思?”
被金琥珀色的瞳动也不动的盯着,龙雅只觉胸口微微一痛,沉默了片刻才勉强扬起唇角,装得满不在乎的道:“瞎说。哥哥我只是看小不点你特别粘老爸老妈,不想惹你讨厌嘛。你这样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到底是谁在瞎说?”半点不爲所动,越前手指用上了力气,拒绝龙雅再东张西望下去。“这样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有什麽不满你就说出来啊。”
“小不点……”抬手轻握将下颌捏得微微生疼的手指,感觉到些许的抗拒,龙雅轻叹一声,把越前拢入怀中。垂头枕住单薄的肩膀,他默默看着远方即将坠入地平綫的恒星,良久後用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叹道:“我们都会长大,都会回不去从前的日子,都会发生变化。这样的变化,你应该试着接受了。”
总觉得这样的龙雅是自己全然陌生的,越前侧脸看去,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迟疑,他抚上宽阔结实的脊背,一径朝上握住一缕墨绿色的发扯了扯,道:“我们都会变,但不代表要遗忘从前,你到底在担心什麽?”
很想反问弟弟:“我在担心什麽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吗?”可当龙雅转过头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时,却又什麽也不想问了——他不认爲自己问了,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或者即使得到了,他也不相信。离家这麽多年,他早就懂得,比起得到一个承诺,他宁愿牢牢抓住他所渴望的东西,那才是最可靠的。
“龙雅?”见龙雅虽然望着自己,但眼神却有些飘忽,越前困惑的眨眨眼,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回来以後去看过大伯和大伯母吗?”
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却也渐渐漠然,龙雅摸着越前的发,淡淡道:“看不看有什麽区别吗?我去了,他们也不会知道,倒不如不做这些表面上的东西。”父母因爲意外离世时,他已记事,也知道自己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很大一部分是因爲他们造成的。比起怀念,他还有一分怨怼——若是他们还在,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龙雅表现得意兴阑珊,越前也感到无趣,忍不住气恼的皱了皱眉,道:“你要继续发神经,我没空陪你。”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料反被对方压倒在草地上,他眉心拧得更紧,怒道:“干什麽?放开我!”
“不要。小不点好不容易来陪陪我,别这麽快走嘛。”唇角一扬露出与方才冷淡神情截然不同的爽朗笑容,龙雅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拂过越前蹙起的眉心,沿挺直的鼻梁一直滑落到紧抿的嘴唇。指尖在微垂的唇角盘桓一阵,他俯身吻上白晰的面孔,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好久没亲过你了,机会难得。”
感觉到脸颊的温热在朝唇畔靠近,越前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楞楞看着漾开一抹暗色的琥珀眼眸。然後,他看到龙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紧接着唇上便传来柔软的压力,被慢慢摩挲,慢慢吮吸。浑身莫名一阵战栗,在一片黑暗中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直到龙雅以舌尖抵开了双唇,他一直压抑在唇间的轻吟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声微弱的呻吟,龙雅的鼻息陡然沉重,带着一点强迫的性质撬开了弟弟咬得紧紧的牙关,探入温暖湿润的口腔,勾缠住僵硬的舌。从小到大,亲吻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可像现在这样唇舌纠缠还是第一次,他难以克制内心涌起的悸动,一次又一次绕着越前的舌舞动,似在渴望得到回应。
可对越前来说,这样的吻实在太陌生了。虽说也被葬仪屋半哄骗的吻过好几次,可最多也就是被含住下唇轻轻啃噬。不受控制的热流从紧密摩擦的舌面疯狂流窜向四肢百骸,让他瘫软了身体,除了轻推龙雅的肩膀以示抗议之外,他什麽都做不到。
龙雅早已成年,深知再吻下去有擦枪走火的危险,而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勉强克制。仰头、後撤,在急促的喘息中垂眼看向双颊绯红,眸光湿润的弟弟,他狠狠一咬唇,用强烈的刺痛逼退再次吻上去的冲动,翻身坐到一边。默然静坐良久,等呼吸渐渐平稳了,他回头看向依然有些朦胧的猫眼,轻轻笑道:“还没回神啊?真是单纯的小不点。”
虽说思绪还有点混乱,可龙雅说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越前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爬起来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老爸让你晚餐的时候一定要到……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望着近乎落荒而逃的弟弟,龙雅唇畔的笑意慢慢凝固,好半天低低吐出一句话:“我可是半点都不想去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