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来到丹青城後,游雅歌日日作陪带他在城中四处转悠,虽然晚上她把时间留给赫连缭,可他仍然吃味,多番说起要游雅歌少与初一接触,想当然尔,游雅歌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赫连缭对游雅歌没辙,总不能将她软禁在垂青楼,再说初一、小花又怎会乖乖见她被拘束在房中,所以除了日日劝说游雅歌,他无计可施。
正当头疼初一到来时,钟不降、陶图、游习知也抵达丹青城,他们一来游雅歌更是早晚见不到人,而当赫连缭最忌讳之人也同样来到丹青城时,他甚至有了把再次封城以绝外人的想法。
「卫大哥、卫小弟!」
卫或起一身素衣,身旁跟着傻头傻脑的卫亦兴,如今卫或起已非大将军,皇帝赦免他反叛之罪、对外宣称他辞官返乡。
前段日子,卫或起接到韩扬的联系,将施久道交给了他、也换回了卫亦兴,起先卫或起还疑心韩杨是否会守约放过卫亦兴,但他十分乾脆,施久道到手後就将卫亦兴还给卫或起。
然而,卫亦兴十分亲近韩杨,他们只好哄骗他是卫或起要带他外出游玩,他才勉为其难答应,可惜卫亦兴依旧一天到晚喊着要找韩杨,卫或起这才了解这也是韩杨留的一步暗棋,若将来韩杨又起歹心,卫亦兴对他的依赖将会成为一大筹码。
垂青楼中,卫或起、卫亦兴风尘仆仆,游雅歌立刻让人送上茶水。
「这麽说,施久道应该已经死了吧?」游雅歌亲自为卫或起、卫亦兴斟茶。
「未必,韩杨心思阴狠,他越恨施久道,就越会留着他的命折磨他。」初一同桌坐着,不时观察着这个传说中的卫或起。
钟不降想起一件事,「这次随陛下回京,施家乱党已全数伏法,但就在处刑前一日,施流风离奇从牢中失踪了,至今不见踪迹。」
「施回雪的死跟施流风脱不了干系,会不会是韩杨派人劫走她想替施回雪报仇?」小花猜测。
「这可不好说。」
卫或起一听施流风的名字,神情黯淡下来,他与施流风虽无感情,终究做了多年夫妻,对於她的遭遇不免有些心酸,可眼下的他也无法再为她做什麽了。
游雅歌瞧气氛有些低沉,想着差不多也该用晚膳了,於是自告奋勇为大家亲手做羹汤,卫亦兴厨艺了得,她便拉着他一同到厨房忙活。
「你就是初一?」期间,卫或起向初一搭话。
「是又如何?」
「多亏有你照顾雅歌,无论是她幼时或是这五年。」卫或起心想游雅歌童年若没有初一相伴,现实残酷,她也许无法活到长大成人,他们也不会有缘相遇。
「少用这种口气说话,你跟小七没关系,我也不受你的谢。」初一不喜欢赫连缭、也不喜欢卫或起。
「说得对,我早就没立场说这些了。」他苦笑。
钟不降主动找上卫或起,拉着陶图、游习知一块聊了会儿,可言谈中总飘散着尴尬与陌生,一场变故让他们兄弟间无法再同过去般亲近。
钟不降这才懂得为何卫或起会对游雅歌如此上心、如此信任,因为她是唯一知晓卫或起全盘所为後仍能一如往常对待他之人,而他们纵然理解卫或起身不由己,却无法忘记他曾经的背叛。
随着一道道的美味佳肴上桌,垂青楼弥漫着浓郁香气,桌上不仅有中原名菜、更有乌来菜式,一边的客人望之口水直流、无比羡慕这些能嚐到美食的人们。
游雅歌端出最後一道菜时,赫连缭正巧来了,游雅歌便请他一同用膳。
十多个人围着一大桌坐着,明明佳肴当前,却无人动筷,招蜂引蝶捧着碗、咬着筷子,期盼这些大人物们赶紧先夹菜,他们这些小角色才能动手。
赫连缭、卫或起、初一三人坐得挺拔、不动如山,只顾瞪着彼此,旁人不敢多言,只得纷纷向游雅歌投以求助眼光,也只有她能破解这僵局。
小花凑到游雅歌耳边,说:「这顿饭肯定吃得不消化。」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游雅歌开口说。
「吃饭、吃饭!」卫亦兴饿得受不了,他也看不出气氛微妙,一伸手就先拔了根鸡腿大啖,後来大家也动筷开吃。
陶图喝了一碗汤,拍着大腿称赞:「好喝,这麽多年没吃,果然还是你做的菜好吃!」
赫连缭有些吃惊,「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跟卫小弟做的,招蜂引蝶也有帮忙。」
「没听说你会做菜。」赫连缭方才嚐了几道菜,味道确实极佳。
「你忘了我是丫头出身的吗?做菜这种事怎麽可能难倒我。」
「为何以前不做?」赫连缭听陶图之言,想必游雅歌之前常做菜给卫或起吃,初一的态度也是稀松平常,定也没少吃她做的菜,他与游雅歌相识多年,今日才首次嚐到她的手艺,固而很是吃味。
「我刚到金媪堡第二天就被你用家法打了一顿,不久就瞎了,好不容易复明了你又把我赶出金媪堡,我哪有机会做饭给你吃?」
游雅歌细数过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得知游雅歌在金媪堡受过那麽多苦,卫或起、初一的表情难看得很,赫连缭也是理亏得沉默不语,唯有小花看了大家的反应忍不住在一旁窃笑。
小花、初一、卫氏兄弟、钟不降等人全都住在垂青楼,垂青楼一下变得热闹无比,赫连缭为了宣示主权,吃完晚饭後蓄意大摇大摆牵着游雅歌的手回房,转身前得意又挑衅地朝卫或起及初一看了一眼。
「不能让他们住别处吗?」回房後,赫连缭马上问她。
「为什麽?」
「我不想看见他们在你附近转。」
游雅歌勾着他的脖子说:「别吃醋了,他们都是朋友而已,而且他们都是来参加婚礼的,招待他们是应该的嘛。」
「原来你还记得有婚礼这回事,成日不见踪影。」
「怎麽会忘呢?」游雅歌靠在他额前,与他碰鼻。
赫连缭将她抱上床,一边吻着她、一边替她宽衣解带,今夜他兴致特别高昂,游雅歌让他折腾了大半夜才能睡上一觉。
翌日,游雅歌起床时,赫连缭已不见踪迹,伴随着隐隐头疼,她简单洗漱後又躺回了床上,小花从看台推门进来,想来又是躲着赫连缭从屋顶翻过来的。
「身体虚就别纵慾过度,你以为你能像别人一样玩一整晚吗?当心死在床上。」小花蹲在床边。
「你怎麽知道?」
「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你说谁不知道?」小花啧啧两声,「我看老金就是故意做给卫或起看的,多小心眼的男人啊。」
游雅歌将头埋进枕头,「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都要嫁给他了。」她并非无所谓,而是觉得没有立场去在乎。
「你真的不告诉他你的病?每次你见他之前就要吞一堆药来假装自己身体没事,这是拿命在跟老金玩。」
「我这辈子就是一直在玩命呀。」她翻身坐起,「什麽时辰了?」
「刚过巳时,你赶快换好衣服,楼下可热闹了。」
「怎麽了?」
「你自己下去看看。」
游雅歌梳妆好後,随小花出去一看,在楼梯上便瞧见赫连缭、卫或起、初一各占一桌,彼此视若无睹,却有种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
初一和乌鸦们喝酒聊天,卫或起正在教卫亦兴写字,钟不降等三人也在卫或起不远处的桌子坐着,而赫连缭则是和不晓得何时来的赫连莳一家三口吃着点心、听招蜂引蝶唱歌。
寻常客人零散坐在角落,稍稍有点眼力劲的都晓得不要离他们太近为好。
游雅歌本以为赫连缭已经离开,原来他是到楼下去和人较劲去了,赫连莳不断左右环顾、一脸期待,他昨夜听说了垂青楼的闲事後,一早便打算来看热闹,唐觉理倒是没有幸灾乐祸,而是真的担心这群不对盘的男人会真打起来,所以便一同来瞧瞧。
东娘一脸无奈地托腮坐在门口柜台,一家好好的馆子因为这些大人物一个个到来而搞得乌烟瘴气,身为掌柜的她怎能不愁眉苦脸?
游雅歌在楼梯上望下楼,这三个男人对她而言都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偏偏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夹在中间的游雅歌也是百般难为。
「都快凑成一桌麻将了。」小花椅在栏杆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加上你正好一桌麻将,反正他们也很讨厌你。」
「有道理,那就来打吧,麻将!」小花摩拳擦掌,「你把我的钱拿去盖忍冬居,我正愁手头紧,正好从他们身上捞点银子。」
「你确定?当心输得脱裤子。」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要从他们手上赢钱难比登天。
「开玩笑,我是谁呀,我赢遍天下无敌手,走,去杀杀他们。」
在小花的怂恿以及游雅歌的鼓吹下,赫连缭、卫或起、初一答应了与小花一同打麻将。
就此丹青城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麻将斗争。
垂青楼内众人围观,而外头已经开起赌盘,一名金媪堡大堡主、一名曾经的锋骥将军、一名乌来铁鹰会主干还有一名名不见经传神秘面具男,可想而知赌盘之热烈。
「雅歌,你觉得谁会赢?」钟不降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看过卫大哥和你们打过麻将,其他人有多少斤两真说不准。」
「肯定是老卫赢,先头和他打,我一次都没赢过。」陶图说。
「那是因为你太菜了。」游习知调侃他。
「嘿,你们还不是都没赢过,每次都是让他把钱拿了去。」
陶图的话让游雅歌想起从前卫或起赢了银子後,总会带她去街上吃顿好的、买点小玩意儿。
「一哥这麽聪明,一定是一哥赢。」招蜂引蝶毫不意外地替初一声援。
「你们当金媪堡大堡主是纸糊的吗?能管这麽大的生意,我大哥对数字可是极为敏锐的。」赫连莳对赫连缭信心满满。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见解,场上的四人反倒一语不发,本来一场消遣用的游戏如今彷佛成了他们另类的沙场较量。
「杠!」小花喊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卫或起扬出了牌,「抢杠,胡。」
卫或起率先开胡,第一把便是清一色,若非小花带着面具,他此时煞白的脸定会让人以为上了粉,他隐隐发觉自己犯了大错,他想从这群人身上赚麻将钱也许比杀了他们还难上百倍。
相对小花的惊恐,赫连缭与初一表现出的是一种不甘与好胜,连几把几乎都是卫或起吃胡,直到赫连缭开了一把十三么,情势才有所逆转。
打麻将对乌来出身的初一而言是不利的,他虽懂规则,但并未玩儿过,多亏他心思细腻、脑子聪慧,几轮过去他很快掌握了诀窍,也开始频频胡牌。
小花从头到尾都没有胡过一把牌,他的额头冒满冷汗,拿牌的手看得出有些发抖,一圈过後他的身家基本也没了大半,他将游雅歌拉到角落,游说她借点钱,不过游雅歌早把钱都投进忍冬居,眼下也是两手空空。
「那我跟你换,你帮我打。」小花提议。
「我?」
「你赢了,我俩二一添作五,你输了也无所谓,撒撒娇他们肯定不会收你钱,如何?」小花心里想着游雅歌一上场,他们定会故意讨好她、喂牌给她吃,要赢简直易如反掌。
「好处都让你占了。」
游雅歌想着前阵子挖了小花不少钱,就算不能替他赚回来,至少别让他再输下去,於是答应了他。
过去他常看卫或起打麻将,可和初一一样并未亲自下场过,所以她一坐下,光是洗牌、叠牌、拿牌就耗了不少时间。
「你先出牌。」赫连缭等她看牌期间,茶都喝完一杯了。
「等等、等等,我还没排好呢。」游雅歌手上抓了好几个麻将牌,手忙脚乱的。
「没事,你慢慢来。」卫或起倒是比赫连缭有耐心。
「小七,你确定你会打吗?」初一瞅她鳖脚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先杠一个。」游雅歌总算把牌整理好,但她没有出牌,而是先开暗杠,「再杠一个。」
游雅歌慢条斯理地摸牌,怎知她一连开了四个暗杠,场上三个男人不由得露出疑惑神色,猜想游雅歌是否不懂得如何打麻将而胡乱开杠。
她摸回了最後一张牌,摊开是张一筒,「我胡了。」
游雅歌此言一出,众人不再是疑惑、而是吃惊,小花赶忙将游雅歌暗杠的牌全都翻开,「大四喜十八罗汉!还是天胡!」
现场懂得麻将的无一不露出瞠目结舌之样,不懂的听这名称也晓得是把大牌。
「那我能赢多少钱?」游雅歌仰头问几乎傻了的小花。
卫或起笑说:「他输的你大概都帮他赢回来了。」
「真的?这就赢回来了?这比我唱歌好赚多了。」游雅歌自己也挺讶异。
「你不是装成新手故意骗人吧?」赫连缭惊讶之余,没有任何败了的不满。
「我说不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麻将天才。」游雅歌赢了一把很是得意。
「应该只是新手运吧。」初一掏筹码掏得很乾脆,不像刚刚输钱差点把人瞪出内伤。
「再接着打就知道是不是新手运了。」
能赚钱的事都能引起游雅歌兴趣,她一整天都坐在麻将前,游雅歌牌运极好,但在精明的三个男人面前只有运气好是不够的,所以後来她拉了唐觉理、赫连硕组成一队,有了智将,她才算得上与他们势均力敌。
厮杀一天的结果是游雅歌小输了一点儿,其他三人差异不大,不过自然没人会真的向游雅歌索要赌金,那日之後,丹青城男女老幼纷纷打起了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