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柠,蜜柠?苏蜜柠!」「嗯?」苏蜜柠转头,看见谢昭昭站在她三步外的地方,正回头望着她,「你怎麽还站在厕所门口呀,我喊你那麽多声都没听见。」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苏蜜柠看向户外露台,视线所及却只是一片随风摇曳的花朵,奼紫嫣红,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谢昭昭走过来,藉着身高优势搭住她的肩,痞里痞气的开口:「别想那麽多了,依爷说啊,美人儿长得这样好看,是谁都会想看一眼的,没准儿是害羞躲着呢。」
「少贫嘴了你。酒都还没喝,就满嘴胡话。」苏蜜柠边说边拧向谢昭昭的腰,「看我治治你这张嘴!」。
谢昭昭边躲边叫着,「哎哎哎,别,仙女小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咱们赶快下去吧,好久没喝了,今天来个不醉不归!」说罢比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
苏蜜柠笑着看她一副斗志高昂的样子,抬脚跟在後面走向电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露台的方向。
"罢了,总归不是甚麽恶意的视线,算了吧。"她想。
等到两人的身影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而消失,一个人影从花架後走出来,看着左侧的电梯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下跳,最後停在G层静止不动。
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微微紧绷,突起的喉结随着他一声叹息轻轻滚动,他把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拉松了一点儿,随後抬手按了右边的电梯,慢慢地走了进去。
G层的本色酒吧原先是一个开放式的自助餐厅,程昊还没接手皇朝的时候,就多次嫌弃它太普通没有特色,等到掌控经营权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G层打掉重新装修,使其摇身一变成为京市最大的特色酒吧,除了装潢上中西合璧以外,聘请的调酒师都是世界大赛的前几名得主,不仅可以依据客人今天的心情,客制化出专属於自己的隐藏酒单,透过各式各样的工具也让调酒不单单只是几种酒精和糖浆的混合,更像是一场魔术师精心展现的戏法,充满惊喜和刺激感。
苏蜜柠倚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边看着谢昭昭像团火红色的旋风一样的在众人之中游走着,思考等她喝到甚麽程度要把她抓回家,一边听着调酒师晃着手里的雪克杯,冰块和酒液与杯壁的碰撞声清脆响亮,酒吧内环绕的蓝调爵士让她不禁有点神游太虚。
想起了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求学过程中,她都是坐在教室里最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谢昭昭每到长下课就在教室里和同学们话家常聊八卦,後来再一脸兴奋的跑回座位和她分享新得知的小道消息,并且顺手的把从别人那里搜刮来的糖果零食一股脑地藏进她们两人桌子之间的布袋子,生怕被别人看到偷了去,当她自己带了点心的时候,就会顺带捎上苏蜜柠一起分给班上的同学,不知不觉中也替她在其他人面前刷了很多好感度。
因为谢昭昭的关系,从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嘲笑过她。除了刚搬来大院的那年,薛柔心带着其他大院里的女孩们,把她堵在小道上,对她毫不客气的奚落了一番,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群女孩,也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评论那双特别的眼睛,算是搬到大院的震撼体验了。她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当时又傻又懦弱的自己。
不过,当年除了这件事之外,倒是还遇见了另一件事呐…
苏蜜柠拿起桌上的mojito,眼神聚焦在玻璃杯内漂浮的薄荷叶上,清冽的薄荷味和兰姆酒的香气在唇齿中穿梭,把她的思绪又渐渐拉远…
推开厚重的木门,傅远琛一进到本色,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斜斜倚靠在吧台高脚椅上,一双又细又直的腿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横杆上,贴身的背心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手里捧着一杯酒,眼神不知道聚焦在哪里,一头长卷发披散在背後,几缕发丝柔顺的垂挂在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一双异於他人的双眼更加显眼,如琥珀如蜜,如威士忌如醉。
这女人,在想什麽。傅远琛心想,连有人走到旁边了都没有发觉。
「泥煤威士忌,谢谢。」苏蜜柠听见身旁传来的低沉男音,收回放空的视线,微微偏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衬衫的男人坐上了隔壁的椅子,把手上搭着一件铁灰色西装搁在吧台上,随着他的动作,一股雪松混合檀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迅速浸润了这一小块区域,连带着苏蜜柠也被包裹其中。
"喝威士忌的男人啊。"苏蜜柠歪着头,顺着视线向上看,入目所至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乾净的下颚线看的出男人对胡子的精心打理,一对浅粉色的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绪,再向上走,高挺的鼻梁,再向上......对上了男人偏过头的视线。
苏蜜柠朝他大方的笑笑,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到的自觉,却见男人微微皱眉,一双薄唇抿得更紧,她以为惹来男人的不高兴,便背过身子继续寻找舞池内的谢昭昭,不再看他,脑海里却想着刚刚那双眼睛。
「好像有点熟悉啊...」她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却怎麽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傅远琛见她转过身,白皙纤细的小臂靠在桌上撑着头,背上的蝴蝶骨随着她撩动发丝而若隐若现,一股木质调的玫瑰花香幽幽地飘过来,就如同她刚才的视线一样,轻轻地勾住了他今晚略为躁动的心绪,低头浅饮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澄黄的酒液在喉间打转,烟燻过後的辛辣味混合了水果的甜美香气。
就像当年闯进自己生活中的她,虽然只有短短一下午的相处,却让他在这十年的异国生活里,时不时就会忆起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刚开始一个人在水深不见底的华尔街与一群凶狠如豺狼的对手相互竞争,等到他成功杀出一条血路创立了盛远集团,在纽约站稳脚跟,成为最年轻的企业家,他终於有能力去寻找当年的小姑娘,得知她一连跳了两级以当年最高分考进了A大医学系,身处大洋另一端的他内心说不明的生出了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这几年来他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生活,也逐步将集团重心转移回国,忙的脚不沾地、遇到竞争对手恶意攻击、以及国内同性质企业联合排挤等等困难时,睡梦中浮现的不是漂亮的营收数字,而是当年那双含泪的眼睛,变成了一对盈盈浅笑的弯月眸。
耳边传来玻璃和木头碰撞的声响,他转头过去,只看见苏蜜柠挺直的背影正朝着舞池旁的卡座走去,扶起了摊在沙发上的女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隔的远了也看不清嘴型,白皙的指尖点了点红裙女人的额头,两个人缓缓地走出酒吧。
傅远琛看着身旁椅子上被主人遗弃的包和手机,低低的笑了声,他喝完杯里最後一口酒,不急不徐地穿起外套,拎起精巧的手包,朝着门口踱步而去。
如果程昊他们在这里,一定会道一句:「琛哥背後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肯定要去干坏事」
「还真的给我不醉不归啊谢昭昭同志。」苏蜜柠没好气的对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说。一边从谢昭昭的手包里拿出她的手机,找出谢宅的电话。
她护着谢招招的头,把她塞进副驾驶座,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交代着:「喂,昭旭哥吗?我是蜜柠,我给昭昭叫了代驾,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给她冲一杯蜂蜜水,她今天,嗯,有点开心。」
说罢她又俯身替已经喝得烂醉的女人系好安全带,轻轻关上车门目送车子拐过弯才收回视线。
苏蜜柠下意识的往口袋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只碰到一片空荡荡,她一楞,随即意识到刚刚走的太急,把包和手机都忘在酒吧里了。
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准备抬脚返回酒吧去找自己的包,只希望不要被人拿走了才好,正当她要转身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後响起。
「这是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