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下课，磨磨蹭蹭的我一进三退，终於鼓起勇气去十二班找黎钧，结果他意外不在教室。
「可能跟其他男生去打球罗。」窗边的学妹这麽说。
陪同的小雨於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往篮球场跑。
「待会我可不会出声，拍照的事全都由你来讲跟学弟哦！」小雨笑着拍一下我僵硬的肩膀，「放轻松、放轻松！免惊啦，像平常一样就好了。」
唉，听她这麽说我反而更紧张了。
「如果待会儿我讲到一半开始结巴怎麽办？」我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紧张讲话就会结巴……」
小雨笑得灿烂，俏皮地眨眼睛，「哎呀、其实你讲话结巴的样子最可爱了！加油～相信我，就靠这个征服学弟的心吧！」
「才怪，讲话结巴明明就很白痴……」
听着她一路胡言乱语的瞎扯，篮球场很快就到了。
「哦！学弟在那边！」双眼视力一点五的小雨，神之迅速地找到目标。
不行！
我、我还没准备好跟他说话！
「我想还是等、等一下……」看着学弟俐落飞扬的身姿，我心跳加快，顿时萌生了退意。
「拜托、还等什麽！」欧阳雨不由分说地半架着我往前，「再等下去地球就真的要毁灭了啦！」
在操场走道旁，小雨不顾我在挣扎直接往篮球场大喊，「黎钧！对、就是你！过来一下可以吗？」
Ohmygod！我不可置信瞠大眼，众目睽睽之下她做了什麽？她做了什麽！
小雨这句话喊得超大声，以至於在打球的学弟和那群朋友全都停止动作往这边看，我摀着脸，她不害羞我都快尴尬死了……
等等、学弟那群朋友干嘛突然互碰手肘笑得这麽暧昧？
搞错了、我不是要来告白的啊！
看着学弟跟朋友说几句话，之後又往我们这边看来，我的脸孔燥热，以这种高调的方式找学弟真的好困窘。
没多久黎钧小跑步过来，「你们……找我吗？」或许是打球的关系让他白皙的双颊染上淡淡绯红。
「她！」小雨把我往学弟面前一推，「她有事找你！」
欧阳雨我好想掐死你！
压下慌张，用力深呼吸之後我抬头，黎钧漂亮的眸子正凝视着我。他躁动的热气彷佛感染了我，使我有种体温也跟着节节攀升的感觉，头顶好像就快冒烟了。
太过靠近的距离让我好不容易才趋缓的心跳又开始失速加快。
「呃、那个……」我支支吾吾，「就是啊，我、我们校刊社最近打算找、找人拍……」
「欸、黎钧！」穿着球衣的刘又轩蓦然大喊，中断了我结巴的陈述。下意识地，我们三人同时往刘又轩的方向看去。
「这个啦！」刘又轩拿着被拆开的包装从篮球场跑过来，扬了扬手中的巧克力布朗尼，「你还要不要吃啊？剩一点点邓伟宏说他也想吃。」
那不是、我中午才刚匿名送给学弟的小甜点吗……？
呼吸急促了一下，我的视线移向学弟。
「都给你们吧。」他耸肩，此刻显露的大方多麽让人难受。
听着黎钧面无波澜的回应，再看着刘又轩开心跑回篮球场的身影……
我呆呆地接受眼前这一切，不晓得该怎麽反应才好……即使脸上依旧笑着但表情应该比哭还难看。
原来，不过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小雨担心地看我一眼，又迟疑地看着学弟，「呃、那个是……？」
「别人送的。」黎钧淡淡回答，「我不太喜欢吃甜食。」
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灌而下，我的心口冷得发慌……
他把我亲手做的布朗尼，毫不留恋地分给朋友们了。或许这对旁人来说并不是什麽大事，但一瞬间我却被空前庞大的委屈淹没，突然好想哭。
即使学弟不知道巧克力布朗尼是我送的，可是我却有一种被拆穿的难堪，让向来自尊心胜过所有的我……觉得狼狈而可笑。
「其实没什麽事了，」用尽所有力气，我抬头挤出微笑，「我想我们有能力可以自己处理的……再见。」
不顾黎钧会有什麽反应，我拉着欲言又止的小雨迅速离开，就算今天这些奇怪的举动会让学弟觉得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也没关系……
这次我真的，不想在乎这麽多了……
＊
浑浑噩噩地上完物理，整堂课我恍神得严重，低落的情绪尚未从刚才的冲击里彻底抽离。幸好我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不专心，已经用手机将老师上课的内容录音下来。
我滑开手机解锁，正准备关掉录音系统，一阵阴影突然笼罩在我的上方。
心情已经这麽糟糕了，老天就是喜欢雪上加霜，让高高在上的曹忆瑜又来找我麻烦。
「我听说，早上你跟左宇勳一起吃早餐？」下课期间，校花双臂抱胸，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站在我座位前，一如往常有两个小跟班。
都已经快放学了，她现在才来质问早上发生的事，情报消息也传得太慢了。
况且曹忆瑜凭什麽立场来盘问我？
虽然这麽想，虽然心情很糟，但我还是不想主动跟别人起争执。
「对，他请我吃早餐。」连眼都没抬，我平淡地配合回答。拜托问完就赶快离开吧，我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根本没心思应付这大小姐的骄纵脾气……
「喂！范琳！」见我没搭理的意思，校花跟班周杏彤趾高气昂地大喊，「你不要觉得自己成绩好就很厉害，左宇勳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你！」
「哦。」我敷衍地应声。三位满意了吧？是不是可以滚了现在？
「你跩什麽东西啊……」跟班二号程幼怡显然很不爽我的态度，咄咄逼人地附和，「不过就是吃个早餐而已……凭你这副样子，有勇气敢站在左宇勳身边，我们还怕伤眼睛不敢看呢。」
「就是嘛！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说白了不过就是个会念点书的丑女罢了，领那麽多奖状是很了不起喔！」
她们一搭一唱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全班同学都听得见她们讥讽我的内容。
小雨不在，班上的人装聋作哑，全都事不关己地装不知道曹忆瑜她们的霸行……没有人会冒着得罪校花这个小团体的风险跳出来维护我。
「说真的范琳，」曹忆瑜傲慢地扬高眉梢，「你唯一让我感到佩服的不是功课好，而是你总是看不清楚自己该站在什麽样的位置，有些人是你永远都高攀不起的。」
钟声响起，长长的沉默在偌大教室里流窜。见同学们默不吭声没有反驳之意，曹忆瑜露出得意的笑，嘲笑的眼神愈发挑衅。
校园是社会的缩影。因为不想卷入麻烦淌浑水，人们常为了自保而漠视周遭一切，任由霸凌的言语暴力恣意滋长。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指望除了小雨之外还会有谁会不顾校花恶势力地站在我这边。
一整天发生太多糟透了的事情，终於压垮了我长久忍耐的极限。向来不想惹事生非的我这次骄傲地站了起来，身高差距所产生的优势顿时显露无遗。
坦白讲，一六五的我比身高目测不到一百六的校花小姐高出太多。
「你他妈的一定要找我碴就是了。」我冷漠地看她，挣脱了小绵羊和平的外皮。
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并没有使我的处境好转，只是让曹忆瑜的奚落持续变本加厉。
「天啊，我有没有听错？」曹忆瑜戏谑的眼神闪过惊讶，「各位同学，范琳竟然说脏话耶！班导听到了应该很後悔选你当模范生吧？」
这次换我抬起下巴挑衅地用鼻孔看她，「想告状就去说啊。」
「唷、总是畏畏缩缩像只小猫小狗的范琳，现在也敢大声跟人讲话了？」校花小姐强撑着游刃有余的表情终於崩塌一角。「没错，我就是看你不爽，就是喜欢找你碴，怎样？」
「男生啊，喜欢的是带出去很有面子的漂亮女生，像我一样，」曹忆瑜笑得高傲，「而你这种只有成绩可取的女生，真以为会有人喜欢你吗？」
她这般刻薄的话骤然让我想起学弟……
黎钧也跟大部分男生一样只喜欢空有皮相没有脑袋的曹花瓶吗？
如果送巧克力的女生是个大美女，学弟是不是就不会把别人精心制作的甜点送给朋友吃了……？
「哇、不会吧，你要哭了吗？」曹忆瑜夸张地眨眨大眼睛，又是令人反感的无辜语调，「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丑女本来就注定一辈子都会被男生拒绝。」
「死妖女！你说够了没有！」一回头，小雨怒气冲冲地从教室门口跑来，一把推开曹忆瑜挺身挡在我面前。
「欧阳雨，」曹忆瑜嗤之以鼻地嘲弄，「全世界大概就只有你才会跟这种丑女当好朋……」
我惊愕地张大眼睛，因为小雨将手中的咖啡全数毫不客气地泼在校花小姐的脸上。
哇赛，这真是戏剧的转折，欧阳女侠除妖斩魔的义举实在太有guts了！
发尾滴着咖啡的曹忆瑜气红了眼，我拉开挡在身前小雨，没想到下一秒却被曹忆瑜甩了一巴掌。
显然校花小姐恼羞成怒後想对小雨掴耳光，幸好我直时拉开她。
左脸颊传来热辣辣的疼，全班惊呼的抽气声此起彼落。
「天啊！你们在干嘛！」姗姗来迟的班导刚好目睹案发现场所有经过。
「曹忆瑜、范琳、欧阳雨、周杏彤、程幼怡！」震惊之後班导雷霆大发，「你们全都给我到教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