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夏宇豪的不一样。从高三开学开始,夏宇豪彷佛不是从前的夏宇豪了。
第一个察觉夏宇豪不一样的是导师何中中。
某一堂物理课,何中中习惯地在课堂中望向夏宇豪的位子想叫他起床,却正巧对上那双意外认真的眼睛,愣了三秒钟,那人拿起笔埋头抄起黑板上的重点,何中中吃惊地粉笔差点从手中掉下来。下课後,夏宇豪也没有直接离开座位,反而把上课的讲义和笔记整理好放回抽屉内。何中中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夏宇豪是不是真的夏宇豪。
而得知夏宇豪的第一志愿是邱子轩现在读的学校,何中中才恍然大悟,邱子轩⋯⋯真的调教得很好。
夏宇豪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上课睡觉,不再分心看着窗外了。
何中中对这样的夏宇豪非常满意,而曾正帆却因为找不到夏宇豪的碴有些苦恼。
曾正帆很久没有在上课期间看到在校园内乱晃的夏宇豪,也看不见他不扣好制服的第一颗钮扣,看不见他把领带随意往肩上一挂。他曾经思考过,夏宇豪是不是学会了什麽新方法可以翘课逃过他的法眼。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曾正帆决定在下一堂上课期间去高三巡堂。
当经过夏宇豪那班,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夏宇豪不在座位上,就要打电话给他家长,如果夏宇豪在座位上睡觉,他就要叫他午休去办公室罚站。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现在眼前的夏宇豪居然认真听老师讲课,还一边抄着笔记,而制服领子的扣子好好的扣着,反而是其他的同学看到主任经过连忙将领带打好,眼前这个画面真是看得曾正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真正令他感到心惊胆颤的是那天在校门口遇到夏宇豪时,他的那一声「主任好。」
这小子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乱打领带,不再不扣第一颗扣子,不再翘课了。
然而第一次模拟考後,夏宇豪却因为这些不一样被找碴了,只是因为榜单上的前十名难得一见地出现了他的名字。
原本锐气逼人的夏宇豪却突然变得有些乖乖牌,原本就看他不爽的同学不趁机黑他一波难道是傻吗!於是,这些天脸书的靠北志宏板上最热门的贴文就是「高三X班夏X豪模拟考作弊」。
「干,让我知道是谁发的我一定打爆他的头。」下课时间,王振文坐在窗台上,看着手机萤幕上,一篇又一篇用不堪入耳的字句骂着夏宇豪的贴文。
看着自家滑着手机越滑越气的弟弟,王振武一把将手机抽走:「都高三了不要乱惹事。」
王振文一脸埋怨地看了哥哥一眼,脑袋往人肩头一靠,接着把埋怨的眼神转向了一旁还在拿着单字卡背着的夏宇豪:「宇豪你被骂成这样你还有心情背单字喔!」
「哎你不要吵!」夏宇豪摆摆手皱起眉头,「子轩説今天晚上要抽考!」说到最喜欢的人的名字,夏宇豪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
王振文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那少女心又开花了的兄弟,真是谈恋爱使人脑残。
放学後,夏宇豪还是会去排球队训练,即使就要学测了,上一届贺承恩和邱子轩还是继续待在排球队,所以这一届高三生几乎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对再次拿冠军这个目标更加热忱。
这一天,在托球练习的时候,体育馆外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欸欸欸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夏宇豪?」
「明明每天都在练排球,是要怎麽考到排名前十的?」
「作弊还有脸待在排球队喔?」
几个刚下课的学生经过球场,八卦地看着体育馆内,都是来看这个最近在校板上窜红的人物。
「喂你们在这里干嘛!」身为队长的陈家均见状马上到门口想驱赶那些不速之客。
「你们排球队都能接受这种靠作弊考高分的人吗?」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带头喊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躁动起来。
「你们现在最好是给我赶快离开!」陈家均的火气几乎已经飙到了最高点,当拳头已经举起来时,肩膀却被人往後一拉。
「不要打架,会被禁赛!」夏宇豪匆匆说了一句,便将体育馆的大门关上,继续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排球,彷佛什麽也没发生练习着托球。
面对如此冷静的夏宇豪,其他队员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反应,眼前的夏宇豪,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跟人干架,不再因为一点小不开心就失控暴走了。
再努力一点就又可以跟子轩待在同个学校了。
自从邱子轩毕业後,这句话就一直在夏宇豪的心里重复着。
在邱子轩毕业的那个暑假的某天,夏宇豪去了邱子轩家过了几夜。而某个晚上,邱倩如兴致勃勃对着自家哥哥讲了自己的第一志愿後,马上遭到驳回。
「你要去那麽远读书?那你要多久回家一次?」邱子轩有些急了,夏宇豪看了觉得好笑,心里偷偷骂着对方是个妹控。
邱倩如的嘴角马上瘪了下来:「臭子轩!你管很多欸!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很帅的社团的学长,他就考到那一间啊……」
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夏宇豪有些守不住嘴角了,邱家日常他看几遍都觉得有趣。
然而,听着听着,夏宇豪原本上扬的嘴角却慢慢地往下掉,眉头也越来越紧,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没考到邱子轩读的大学,那两人岂不是要开始分道扬镳了吗?
那天回家後,夏宇豪打开PTT,尽是看到一堆关於上大学变远距离恋爱而分手、或是生活渐行渐远而分手的文章,他真的开始害怕了。
没有了邱子轩,他的生活是不是又会退回北江高中的夏宇豪,退回那个只爱打架的夏宇豪。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没有邱子轩的生活是怎样的,没有重视的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只要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胸口揪成一团,快要窒息。
嗯,只要再更加努力,就不会和子轩分开了。
「这边这个文法是必考题型,绝对不可以再错⋯⋯今天怎麽一直分心?」邱子轩放下模拟考考题,用自动铅笔敲了敲趴在桌子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夏宇豪。
「哎好可怕⋯⋯」夏宇豪小声地在嘴里嘀咕着,脑袋里不停地闪过如果没有了邱子轩的未来。
「蛤?什麽东西好可怕?」邱子轩觉得想笑,眼前这个人一定又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夏宇豪用力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不快的画面甩掉,接着将侧脸贴上了书桌,向上望着对方:「子轩,我没有作弊,靠北志宏上面都是乱说的。」
有些埋怨,又有些委屈,夏宇豪微微地撅起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邱子轩伸手在人後脑勺胡乱揉了揉,他知道他的夏宇豪才不会做这种事。
邱子轩知道夏宇豪每天晚上念书念到一点,知道他为了记重点上课不再偷睡觉,知道他不想再被主任找麻烦好好地扣好了第一颗扣子,知道他为了排球队得冠军还是天天去练球,知道他不想再惹事而开始忍气吞声。
这时,夏宇豪突然直起身子,按住对方後脑勺,在人唇上印上一吻便放开。
「好了我可以继续念书了!」夏宇豪这才露出笑容,一脸兴致勃勃地拿起考题将方才邱子轩画的重点抄在了笔记本上。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桌上各式各样的试卷上,夏宇豪的右手在笔记本上画着荧光笔,左手悄悄地拉起邱子轩垂在椅子旁的右手,当两人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地紧紧相扣。
将一面的笔记本上的重点标注完毕,翻页的空挡,夏宇豪别过脸朝着邱子轩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邱子轩突然瞪大眼,耳根子突然地发红,接着才露出温柔的笑,眼镜後的双眼笑成了弯月。
夏宇豪没有变得不一样,至少在他的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夏宇豪,就像一开始相遇时,越过围墙前朝他露出自豪的笑容的夏宇豪,揪起他的衣领呛声的夏宇豪,在家政教室把妹妹的便当变得好吃的夏宇豪,集训的时候跪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抽筋的脚按摩的夏宇豪,还有隔着球网向自己告白,吻着自己的夏宇豪,也是那个最爱邱子轩的夏宇豪。
「夏宇豪,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