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弥漫挥之不去的酸味,灰压压的天色令我担忧起房间的味道。
不出所料,那些布料已散发种毛巾丢在浴室数百天没晾乾的乳臭味,收起晾在室内所架起的衣杆上的衣物,唐宙纬蹲在电视前笑得白烂,扭头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哇!如果你愿意替我开那边的窗户,我会很开心的!」
闻言他双手撑膝站了起来,却往与阳台的玻璃窗相反的方向,接着又一次蹲下身,伸手开了小冰箱拿出草莓好朋友。
唔、什麽嘛,以为唐宙纬变好心的我根本是白痴。他明记得我的恐高症候群,不满的我脱口出:「不帮忙你是问屁啦!」
「嗯?」
当我正估计衣架什麽角度能砸往他背时,瞄准的准心随着唐宙纬起身的移动,赌上过去百发百中的夜市女王称号我啪的一声,丢到了液晶电视。
而此时,他已替我开了窗。
回眸他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该庆幸你丢的不是黑咖啡?」
我微愣半秒,便晓得他话里的尖酸,一股脑地将手上那叠衣服往他脑袋砸去,完美的接球後他把那坨恶臭放置地板,弯起一侧嘴角,问:「所以你开窗户的用意是什麽?」
「……把你丢下去。」
从我在他面前大哭那日後,唐宙纬似乎比过去的他还要温柔许多。
呃,好吧我错了,他仍是那张变化多端的容貌,眸子内掩藏着藐视、淡然,却让人不摸不着他那一刻快乐的面具下是否也那样笑着。
直至未来的某日,我才惊觉,他的存在如海洋一般神秘、深沉,真要说就是藏青色。
是我多想用所有色彩去尝试,都调合不出的蓝。
和海一样,是我提起多少勇气、驱逐数种恐惧,仍软弱地无法独自去碰触深海的内心,我总是在脑海刻划海洋的模样、但那些始终是表面。
有如我与小怡和张岳曾有过的日子,如今似乎都只是浮光掠影,当我欲伸手去捕捉的时候,才恍然察觉回忆的透明性。
快乐终究会在脑里的一角被抹灭的。
「您好,请问需要什麽?」
车摊上戴着粉红色鸭舌帽的年轻女子,歪脑朝唐宙纬笑了笑,我宛若看见她身旁有花朵绽放的错觉,同为女性的我都禁不住被她笑颜所吸引。
「一杯草莓牛奶。」反之,唐宙纬除了瞅着眼下展示的草莓,没有任何浮动。
我扭眉叉腰地投以不解的目光给他。
不知何时,唐宙纬在我面前已丝毫不害臊点名关於草莓类的食品。
这称得上敞开心胸?
「看什麽?」注意我的瞅视,他问:「要再点一杯吗?」
我维持一贯的动作摇头,出门以前我才灌了三瓶草莓多多,全是他买的,现在那小冰箱一打开,几乎只有粉色能够映入眼底。接着唐宙纬轻笑地对我道:「有爱草莓到这种地步吗?」
吭?
「那——」那不是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吗!
「不好意思,再一杯草莓牛奶。」语音未落他已探头向店内又点了一杯。
我瞠圆眼欲脱口大喊内心的话,他却突地笑得温柔,平时那份狡诈不知被他藏去哪,唐宙纬宠溺性地将大手压上我头顶,正想拍开时他另手瞬间扣住我手腕。
而那高度恰好遮蔽了店员的视线,没看见我无可奈何的原因,那女孩朝我们轻轻一笑,大概以为女朋友在耍任性。
接着,唐宙纬柔和地缓下声线,像把我当狗一样怜爱:「真拿你没办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呐喊的鬼哭神号,和白眼翻到後脑回不来的委屈,此刻我只能将它往肚里吞!
远离那笑得暧昧的女孩视线後,我劈头就放声喊了一句:「我什麽时候变成草莓狂了到底!」
「嗯?」
「还有你刚刚那什麽脸啊?真是要疯了!」
他嚼了一口手中的淡粉色液体,右手腕上也挂着一杯,完全没有想与我分享的意思,他瞅着我亢动的肢体,无奈耸肩。
「什麽脸?」
「……」
「我以为你也喜欢。」唐宙纬笑了出来,嘴畔藏不住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我盯着他的吸管半晌,脑里的坏主意顿时让我联想至郭子静,说不定当年她看着我喝每星期一学校发送的牛奶,也很想这麽对我。
「你看!」我露出惊诧的眼神,指向他侧身的店铺。
在他转头之际我伸手抢过他紧握的草莓牛奶,下秒!没错,就是下一秒,我被柏油路上的坑洞拌了一脚,那粉得很少女的牛奶伴随我凄厉的惨叫声,一同挥洒在灰色天空下。
这意外比我原本想给牛奶加料口水,还显得愚蠢……
唐宙纬直盯我拙笨的姿势,我瞬间定格,立马闭紧双眼等待草莓先生的挨骂,两秒、三秒过去仍无动静,当我再一次掀开眼皮,瞅见了极世界奇观的画面,是他笑得脸部挤出细纹,两手压肚止住笑声,肩线颤抖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在我望见他嘴角溢出的笑容时,脑里闪过一片海洋,它的沙滩,是橘里透粉的色彩,似乎与此刻的心情相符,然後、我禁不住地跟着笑开了眼。
或许这牛奶洒的值得。
我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