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回视，让她马上又变回爽朗的面貌，「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天在你嘴里听到这句话。」
「哪句话？」我刚有说了什麽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吗？
「『霍凯要做什麽又没必要问我，不用跟我解释』这句。」谭纪雅看着我，眼里有种我看不懂的惆怅，「以前大家都知道，霍凯如果有事，第一个知道的绝对是你。」
「我以前是他的……包打听？」简直不敢想像。
噗哧一声，谭纪雅和骆宇斌居然同时笑了，「这形容很贴切。」
包打听，这就是他们对那时候的我，同样的评价。
谈笑间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开近我们，还对着我们按了下喇叭。
在我们一起看过去时，霍凯从车窗探出头，嘴里喊着：「车位。」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四四方方的白线烙在地上，我们一群人刚好站在停车格里。
活脱脱就是群人肉路霸。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纪雅马上往旁边推了几步，只剩下骆宇斌还在原地僵持。
「嘿嘿，阿凯你看我们对你够好吧，还帮你占车位。」骆宇斌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天知道我们只是刚好站在这聊天。
霍凯很显然已经看惯他的招数，很敷衍的说：「喔，那请路霸先生借我过。」
「好心没好报呀！」骆宇斌一脸委屈，但霍凯理都没理。
以前听骆宇斌说他们是好兄弟，我还看不出来，现在我倒是信了。
打打闹闹，连冰山好像都多了点温度。
/
谭纪雅身为老板，大手一挥，马上就划给我们一间最好的厢房。
在来的路上我稍微查了下，谭纪雅的火锅店最有名的，就是从四川原汁原味搬来的麻辣锅。
大红色的花椒在锅里浮浮沉沉，还没靠近就是一股辛麻味冲进鼻腔，口水自动分泌，看得我蠢蠢欲动。
但我才刚夹起肉片，霍凯就对谭纪雅说，「上锅白汤给薇琳。」
谭纪雅还在讶异，骆宇斌就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有点懊恼的说：「都忘了薇琳胃不好，不适合吃太辣的。」
於是，在我连自己胃不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彻底被剥夺了吃辣的权力。
在等无辣的火锅上来时，谭纪雅突然说：「没想到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呀，如果不是真的关心，是不会注意到这种事的。」
霍凯没说话，只是专注在自己碗里的食物。
骆宇斌则是跟我同样一脸茫然，「当然好呀。」
一样好很奇怪吗？
或许是我质问的目光太明显，谭纪雅连忙解释：「你们别误会呀，我只是单纯对你们感到佩服而已，毕竟从高中到出社会，这麽多年都能维系感情，还能维持的那麽好，真的不容易，不是吗？」
骆宇斌还是一样粗线条，马上就接受这解释。
我不知道曾经的我是怎麽想的，但失忆後对我最大的好处，或许就只有在少了记忆束缚後，能让我单纯变成旁观者，只纯粹判定这人的此时此刻。
我不知道谭纪雅是不是真心说那句话，但我能看出来，她现在脸上的笑容，不但客气更是疏远。
如果说她开始的疑惑，是有感而发。
那现在的，就是拿着镜子遮在自己面前，用圆滑的语句，让每个人试图从她身上得到答案的，都能听到自己想要的。
──看见的，是自己心里想的答案。
真的不容易，不是吗？
问句本身就是一种吊诡的存在，在句子的反面要用什麽东西解释，因为有太多可能性，所以出错的可能性，能有效的降到最低。
我莫名的，想在这时看看霍凯，却没想到才刚移动视线，就又对上他的目光，还很刚好的，他也看着我。
我脑中又想起谭纪雅的话。
忽然有股冲动，我很想问问看霍凯，不管前面是什麽句子，但後面加着的，是问句的问题。
像是：你有应该要跟我解释的事，却没跟我说，对吧？
我相信他一定能从中挑选出，带着安抚性质的答案。
而现在我，懦弱的只想听到美好的结论。
在慢慢意识到，我所以为的单纯过去，似乎并不是完全的真实时，我突然有些茫然。
骆宇斌一开始露出的怜悯与无限包容，霍凯的若即若离，到最後谭纪雅的微微讽刺。
如果只是单纯追逐一个人的脚步，那些莫名的反应又该怎麽解释？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有些事并不是遗忘就能没发生过的。
我压着太阳穴，在突然冒出的探索念头与随波逐流的边界，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