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时矢有点奇怪……
音也一推开寝室的门,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灯从浴室紧闭的门缝射出来。他一边进门一边脱下大衣外套,接着随手将外套挂在椅背上,倒进柔软舒适的双人沙发里按开电视随意转台着。
二十分钟过去,沙发上的少年已经从躺姿变成趴姿再换成坐姿,浴室那头的水声仍持续喧闹着,这已不符合常态。音也瞅了眼浴室的门,接着关掉电视起身朝那儿走去。
他微微猫着腰,侧脸将耳朵贴上门面,细听着里头的声响。
不出多久,门扉那头传来了细小的呢喃。音也轻皱起眉宇,更加仔细地聆听着。
虽然大部分都被滂沱的淋浴声给掩盖,但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一丝那断断续续的低语。
「我喜欢谁?......我有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音......也......?」
*
其实早在一个月以前,音也就发现自己的室友异常非凡。
因为是在不同班级,两人在平时的上课时间几乎是不会碰面。而音也因为本来就有在放学时跟同学约去打球运动的习惯,所以他总是会比时矢晚回到寝室。每每推门,看到的就会是时矢坐在书桌前,一脸「就算世界末日也无法使我动摇半分」的表情,阅读着手中的国外原文书籍。
彷佛与世隔绝那般的冷静、处变不惊,让音也在进房时,也常被这肃静的气氛给感染,收敛起大吵大闹的性子。只不过,往往在五分钟後就会再次将本性暴露出来。
即便是与这样严肃、一丝不苟的人相处,还是没办法阻挡音也天生的热情和活泼的个性。
这可以说是他的优点吧。
一入学的那个时候,他很快地就和这位看似冷漠难相处的室友打成一片—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吵闹迫使对方不得不理会他—并渐渐了解对方是怎麽样的一个人。
虽然对他总是爱理不理,但其实相当温柔又体贴,常常在音也询问课业方面的问题时,耐心的解释一遍又一遍;虽然总是像老妈子一样东碎念西罗嗦,但还是会帮忙音也把杂乱的房间整理好—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个人的洁癖性子所影响—时常会督促他要把该做的事做好、不应该的行为要改掉。总得来说,时矢就是个表面含蓄冷漠、实则温柔贴心的人。说到底就是闷骚。
音也很快就摸透室友的底细,并决定让对方好人做到底:帮他收拾一切残局、处理他生活上的各种大小事。而他也逐渐掌握了对方一些始终不变的习惯。
例如,时矢在睡前总会喝一杯现冲的咖啡。这是音也不能明白的,他曾经跟对方卢到了一口,没想到就是喝了那麽一口,他失眠了一整晚。再来,时矢很讲究书柜里书本的排列顺序。有天放学回到寝室,音也正打算拿书柜里的乐谱练吉他时,发现自己所有书籍都按照出版社、大小顺序排的整整齐齐,不难看出对方的洁癖加强迫症加一丝不苟的性格有多麽的严重。最後,时矢洗澡总是只洗十七分钟。没错,就是完完整整的十七分钟,依照音也的个性,他当然很无聊的拿码表计时过,真的不多不少,刚刚好十七分钟,不是什麽特殊信仰或仪式,纯粹就是个人习惯而已。
身为室友的音也虽然熟知对方这些习惯,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当然了,像他这种随性自在、悠游欢脱的人,怎麽可能会理解时矢的种种行为和想法呢?
但是虽然不能明白,音也还是相当崇拜的,因为当了两年的室友,从来就没看过对方有哪天是打破这些习惯的。能维持这麽久、简直将这些事当作自身的一部分,真的是音也做不来的啊……
所以,当今天回到寝室,发现那人居然洗了超过二十分钟的澡,音也只觉得大事不妙:时矢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从浴室门口走回客厅的沙发,音也没有再次倒回柔软的布料里,而是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踱步思索。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考试考得不理想?不不不,昨天睡前还看到时矢坐在书桌前温习,这是不可能的。
——还是说是因为中午摄取的蔬菜量不够?不不不,我可是把咖哩饭里的青椒洋葱胡萝卜都给他了,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双手环胸、低着头沈思,音也在脑中设想过任何一种可能性,但都没成功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现在这个可怕的异状。
你说这样是不是显得太过夸张?
一点也不。
因为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一个月以上了,而且是以音也问了他的室友一个问题当作契机开始的。
当时的情况是——
今天放学,正巧时矢没有去音乐教室练琴,而音也也没有和同学去打球,两人在回宿舍的走廊上碰了头便一起肩并肩走了。
一路上,音也嘴巴一刻也不停的说着最近的大小事,一旁的室友只是眼睛直视着前方,偶尔简短的应声。对於这样的反应,音也早已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对方是在敷衍他,因为他已经理解这就是自己的室友正常运转的模式。
原本正打算继续宣扬自己在足球这方面有多麽得心应手,忽然一个闪光晃过脑袋,音也停止了一路过来都没消停过的嘴巴,歪头想了一想。
身旁的噪音忽然消失,时矢转过头,看到音也少见的皱着眉,脚步也略显慢下来。心想肯定又是因为一些芝麻小事却想破头想不出答案而困扰,时矢叹了口气,也停下脚步等待对方开口问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无聊问题。
「呐呐,时矢。」
「有什麽问题就快说,我等等还要预习明天上课的内容。」
「你有喜欢的人吗?」
「说真的,音也,你在问问题前应该先经过大脑思考,再判断这个问题对你的影响是否大到需要询问别人,才不会造成他人的困扰与负担,例如我——等等,你刚刚说什麽?」
音也歪了歪头,一对火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时矢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什麽喜欢的人——」
「就是会无时无刻想着她、担心着她,想一刻不离的陪在她身边,或者是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却还是将她摆在第一位。有吗?时矢有想这样对待的人吗?」
脑袋就此停止运转,时矢瞪大眼睛,彷佛眼前的少年说的是他国语言,直到对方又开口唤了两声,他才从石化状态恢复。
「你、你问这个做什麽?还有我应该没有义务要回答你——」
「嘁,小气。」
音也用斜眼瞥着他,因为身高的关系,这样的表情在时矢眼里,近似於在撒娇闹别扭,好像有点......可爱?
嘴里又不知咕哝了什麽,音也跨开脚步经过了再次石化的室友身边,迳自扭开门把进了宿舍,徒留脑袋空白的某人站在走廊上思考着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所以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经过那件事後过了一个月,在音也眼里,他只看到了室友的行为一天比一天奇怪:常常漫不经心、洁癖症和强迫症也不如以往严重还常常发呆跟恍神。
想当然尔音也早就忘了自己之前问了对方那莫名的问题,所以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出时矢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左思右想都得不到答案,索性不想了。音也放空脑袋任由疲惫的脚步带领自己倒在床铺上,没两三下功夫,他就沉入梦乡。
因此可怜的时矢一出浴室,看到的便是红发少年瘫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呼呼大睡的景象。
若是平常的他,肯定会先叹一口气再帮对方盖上一条毛毯,自己窝去沙发上睡,隔天再来好好教训少年。但今天的他却完全丧失以往的理智。
刚才在浴室已经苦恼过一轮的时矢,看着红发少年毫无防备的睡姿和天真无邪的睡颜,只感觉浑身又不对劲起来。
他抬手用手掌摀着脸,完全想不透这懊恼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可是所有的一切、一直以来在外表上建立的理性在看到少年的小嘴蠕动着吐出一句「时矢」时,一瞬间崩塌瓦解。
时矢几乎是顺从身体的反射动作。他扯着衣领,跨步走向趴在床上的人,伸手将对方翻了个身,接着没有犹豫,直接倾下身就用嘴堵住了少年的唇瓣。
「唔嗯......」突然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音也微微睁开眼,就看到放大版的时矢近在眼前,他吓得推开对方坐起身,一下子发不出声音。
时矢喘着气,垂着眼眸一瞬间不敢直视少年。
「时矢?你、你在做什麽?」
面对对方的问题,时矢只想挖个洞钻进去,但就在抬眼与对方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所有一切真相大白:一之濑时矢喜欢一十木音也。
为什麽明明不愿意,却还是会不经意就注意着对方的事;为什麽会一边嫌麻烦,一边又帮对方把生活起居打理好;为什麽即使有要紧的工作,心里却又无时无刻挂念着对方。
因为他喜欢他。
明了一切之後,时矢的目光不再胆怯,他坚定着直视少年,希望藉由这四目相视,将心里的感情一滴不留的传达给对方。
「音也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答案是有。不过我的她是他。」
音也愣愣看着时矢自顾自的就说起来,完全没想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麽。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担心着你,想一刻不离的陪在你身边,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却还是将你摆在第一位......」男人的唇瓣一开一合,吐出的话语如此深情,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掌包裹住少年的脸颊。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音也。」
当初是问话人让被问话人脑袋当机,现在是回答的人害提问题的人脑袋空白。
音也还没回过神,就再次被吻住。舌头轻轻的撬开他的齿,钻进口腔和他的缠绵在一起。柔柔的,暖暖的,音也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沈浸在这甜蜜的吻里。
半晌,时矢退开身子,用双掌捧着少年的颊,好似在掌上的是颗明珠。
「现在换我问问题了。音也,你有喜欢的人吗?」
音也眨了眨眼,与之注视的是一双靛蓝色犹如湛蓝大海般漂亮深邃的眼眸,里头有千万情感随着海浪波涛汹涌的翻腾。
「有。」他轻轻敛起眸子,接着再次仰头,「我喜欢的人,是时矢。」
男人眯眼微笑,低下头又是一个吻落在少年的唇上。
我想应该很少人会是原本要写R18结果最後变成纯爱清水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