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事件以後,整个高三上学期,我都没有再花时间去苦恼所有和金钱相关的问题,只是如你所说的,把精力全放在课业上──我已经欠你太多太多了,就算不计这一笔,我也还是得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还得清吧,现在还是先缓缓吧──我只是这麽想着。
而学测,很快就来临了。
或许是因为我不用面对父母的期待等等,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我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紧张,应战这决定我大学生涯的大考时,我非常平常心,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经历了一场模考罢了。尽管如此,仍有一件事情令我印象深刻──关於学测的国文科作文题目,「雨季的故事」。
「雨季来时,石头上面长了些绿绒似的苔类。雨季一过,苔已乾枯了,在一片未乾枯苔上正开着小小蓝花白花,有细脚蜘蛛在旁边爬。河水从石罅间漱流,……」
考生得接着这段文字写下去,自由发挥。
我一向不是一个很有文采的人,可这一次作文,我在二十七分之中,竟拿了二十一分。
我不大记得自己实际上是用哪些字眼,毕竟考完试之後答案卷并不会发还给我们;可我记得,一看到这题目我就想到这将近一年来的,离家出走的辛酸。於是我从家人的个性写起,写到过往在雨季中,全家和乐融融的温馨回忆,再写到去年三月,明明正当百花争妍的春季,我的世界却开始被乌云笼罩……
还记得,我一边写一边啜泣,用外套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泪,台上的监考老师一脸同情,看了我好几眼;也还依稀记得,那篇散文最後一段,我想了好久,修饰好多次後才写下这麽一段话。
「四季更迭,春夏秋冬的交替永不停歇;可我的世界,却卡在这雨季里停滞不前。悲伤如雨,还一直下个不停,心里头湿漉漉的,正如此刻染上薄雾的眼眶。好想知道,这雨季,究竟什麽时候才会结束呢?」
钟响之後,踏出教室的我,一眼就看见等着我的你,靠着走廊外的墙壁,背对着我。我猜你应该是提早交卷完太无聊了,才会来找我吧。
见到你,因为作文而情绪低落的我,心情忽然就好上许多。
至少还有你在。
我想,就算我的世界一直下着雨,只要前方还有你的身影、只要还能够追寻着你,走在这条没人认可的道路上,我好像也就不那麽孤单了。
我把眼泪擦乾,点了一下你的背。
「你怎麽来了?」
你转回来看我,似乎没发现我的异常,牵起我的手,「好饿喔,等你很久欸。」
而我偷偷看着你难得没上妆的侧脸,止不住微笑。
那天早上闹钟响起时,意识还很模糊的我习惯性地想再贪睡一下,却被你用枕头攻击。
「你不是还没化妆,等你弄好再叫我啦……」我哀号着。
你把我刚拉上去的棉被给扯下来,「我今天闹钟调比较晚,你快点起来。」
不甘心地起身洗漱,整理完毕之後,你妈开车载我们前往考场。
我们俩坐在後座,我看着你的侧脸,开玩笑地说了句:「你今天没化妆看起来很没精神欸。」
「我是为了让你多睡一下,你可以再白目一点喔。」
你瞪了我一眼,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啊,总是这样。如果不是我无意间提到,你也不会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这麽做的;你总是强势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别人好,不管别人接不接受、也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
考完学测之後,没过多久,农历新年便来临了。
二十八号,也就是除夕夜晚上,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打开家门,对着我微笑;在意料之中的、就算我觉得再不应该,阿姨还是包了红包给我──我知道,就算我不断推辞,她最後还是会逼我接受的,於是我只是笑着收下,对阿姨再三道谢後,便赶紧回房间,在日记本上记下这一笔。
如果欠的人情一辈子也还不完,至少可以量化的金钱部分,我要记得清清楚楚;总有一天,我会把亏欠的这一切都还给你们,不只是阿姨的部分,你帮我出的学费和餐费,我也都一条条写下。而我不曾和你说过我的这个打算,因为我知道,对你而言,你资助我的那些钱,就跟你当初送我的手机一样──倘若我不收,你便会觉得我是看不起你,尽管我从来不这麽想。
也曾想过要和你聊聊你的金钱观,可我发现,我们势必得先把话讲开,才有办法讨论这个话题,这意味着,我必须告诉你,你总是转移话题带过的、不肯让我看见的那一面,我其实早就都知道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很久以前,你为什麽选择不和我谈论我与班上同学之间的关系。我想你应该都能看见吧,我是多麽努力地掩盖着自己的伤疤、又有多麽害怕让你知道我的处境;就像我也都能看见,你屡屡避而不谈、用冷漠作伪装时,底下藏有多麽强烈的不安……於是,那时的你、此时的我,便怎麽样也不忍心戳破对方。
一年一度的新年。这是第一次,在应该团圆的除夕夜里,我有家回不得。
其实我也知道,只要我肯回去,家的大门仍会为我敞开;可是,进去之後呢?我要怎麽面对自己,他们又会怎麽面对真正的我?我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他们会以为我乖乖回家就是认错了,认定我会就此改变,这是我最不想要的结果,所以就算我再怎麽思念他们,我也不会就这样妥协。
虽然,我是真的很难受。
你和阿姨看新年特别节目看得哈哈大笑,我只能在旁乾笑几声作作样子,很怕被发现我其实心情很糟,却又怎麽样也没办法装得自然一点……撑了好一阵子後,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先去洗澡哦」,赶紧抛下这一句话,便低着头走回房间。
才刚带上房门,眼泪就夺眶而出。
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啊。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父母而难过了,还想说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像是孤儿般、寄宿在别人家的状态了,却都只是自欺欺人;碰上这种特别的节日,心头那股逐渐膨胀却无处宣泄的落寞,终究让我无法再逞强。
拿了衣服溜进浴室,用莲蓬头冲着自己,分不清楚脸上流过的到底是热水还是泪水,我哭个不停、却不敢发出声音;不晓得自己洗了多久,只知道,已经洗到浑身皮肤都被水给浸泡得满是皱褶了,泪水却还是停不下来。随意抹掉脸上的水痕,反正眼睛已经肿得跟核桃一样了、没办法再掩藏了,还是别躲了吧……这麽想着,我便擦乾身体,套好衣物,打开浴室的门。
客厅只剩下阿姨还在看电视,这也就代表,你现在人在房间。我不知道该走向哪儿,是坐去阿姨旁边比较好,还是回去房间面对你比较好;仍站在浴室里头犹豫不决时,就看见阿姨的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知道她注意到我红肿的双眼了,因为她很明显先愣了一下,而後才对我展开笑颜,招了招手。
「忻忻,你过来坐。」
「……好。」
我带着有些僵硬的微笑,坐到她身边。
才刚坐下,阿姨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了句:「很想爸爸妈妈吧?」
这一句话猝不及防地往我心上戳了个坑,疼痛感瞬间涌上心头,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阿姨的手放到我的背上轻轻抚着,动作明明如此温柔,我的眼泪却掉的更凶。
「忻忻,」阿姨又开口,还以为她会对我说类似不要难过之类的话,可没想到她却这麽说:「如果很难过,在阿姨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的……你不介意的话,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也没关系哦。」
「阿、阿姨……」听见这般暖心的话,我哭得更不受控了,「谢、谢谢你……」
忍不住,我抱住眼前这个只高了我一点、看起来顶多大我十多岁左右的女人,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顾不得你人就在房间里头,有可能会注意到我的失态。
而阿姨只是继续规律地拍着我的背、嘴上不停说着安抚的话,「好好,忻忻别哭了……」她的语气丝毫没有不耐烦,动作也温柔得真像是我的家人似的。
我哭了好久才终於哭累了,松开阿姨,我对着她难为情地笑了下,「阿姨,我好多了,谢谢你……」
阿姨见我这样,也回我一个看来放心许多的笑容:「那就好。不然你今天一整天看起来都要哭要哭的,我们都很担心呢。」
「我们?」我不解地问。
「对啊。念薇也有发现你今天怪怪的。」阿姨伸手往房间的方向指着,「刚刚我叫她先进去房间一下,还没跟她说我是要做什麽,她马上就自己说,叫我多安慰你一下,她不会出来。」
「是哦……」
我又有点想哭了,这次却是因为感动。
感觉自己好像小孩子一样……今天一整天,明明是自己在逞强、明明也认为不要让你知道比较好,可我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总觉得,你就坐在我旁边、却完全没发觉我的异常,好过份;而现在,知道你早就发现了,尽管有点懊恼,却又有点窃喜。
「你在想什麽?还是很难过吗?」阿姨开口打断我的思绪,我才发现自己又发愣了。
我摇摇头,吸吸鼻子,「没什麽啦。」
「对了……阿姨,你为什麽都没有问我,我离家出走的原因?」
本来是想问她,为什麽要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这麽好,然後才突然想到,从我来借住的第一天起,她一直都那麽友善,甚至不曾问过我借住此地的理由。
「这个嘛……」她笑了笑,停顿了一下,「该怎麽说呢……就我会觉得,那是你的隐私。念薇会带你来住,表示她同意,那我就不用问了。」
「可是,你不觉得家里……」我有点尴尬,「呃,冒出一个陌生人,不会很麻烦吗?」
她仍旧笑着,脸向我这靠近了些,声音忽然压低,「嗯……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蛤?什麽事啊?」她这样的举动让我有些紧张。
「你要先跟我保证,不能跟我们念薇讲哦,我怕她会生气。」
她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好。」我看着阿姨这麽俏皮的模样,轻笑了下,点点头,也学她做了一次。
而她给的答案,让我一直傻笑着,直到进了房间里都还停不下来。
「你有病喔?刚刚还在哭,现在就笑得跟白痴一样。」见我呆头呆脑的模样,你翻了个白眼,还特意摇摇头彰显你有多受不了我。
「你妈人好好哦。」我仍呵呵笑着,「她真的很爱你耶,蛮羡慕的。」
我才刚说完,你就站了起来,「你跟我妈没话要讲了吧?那我要去大厅看电视。」
「你干嘛啦?我才刚进来就要走……」
我不知道你怎麽了,急忙抓住你的手。
你回头,皱着眉,试图甩开我,「我要看电视守岁啦,刚刚在房间待太久都快睡着。」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电视。」我说,还是紧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你爸妈都把你赶出来了,你他妈为这种父母守岁干嘛啦?」
「不管啦,我陪你嘛。」
你终究拗不过我,无奈地妥协,「好啦好啦!真的很卢小欸你。」
我这才笑嘻嘻地松开你的手,「等我一下。」
「又要干嘛啦?」
看你一脸不耐烦,赶紧把两个枕头塞给你,拿起棉被,「我好了。」
「真烦欸你。」
你嘴巴上抱怨,一走到沙发旁边,却还是把我的枕头给摆得直挺挺的。我们坐好之後,我将被子铺好,挽着你的手,把头靠在你的肩上,还有些得寸进尺地蹭了蹭。
本以为你会把我推开,可你只是愣了一下然後说,「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你没有推开我。我发现这一点,又想到几分钟前你妈妈所说的话,笑得好开心。
好久没有这种如拨云见日般晴朗的心情了。尽管如此,哭了一个小时多的眼睛太过乾涩,虽然脑袋有些兴奋,我还是不知不觉,就这样枕着你的肩膀,安心地睡着了。
「其实,念薇她突然打电话跟我说,要带你来家里住的那天,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喔,反而很紧张又期待。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住进我们家,她变比较常笑了,有你陪着她,她感觉开心很多……」
这是那一天,你妈妈对我说的话。原本还有点想家、情绪有点低落的我,因为这一番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连在睡梦中都笑得像个傻子。
隔没几天,便是我们一起渡过的,你的第二个生日。
有监於去年我送给你的吉他你从来没有用过,今年我就明智了些,买了比较实用的项链作礼物。
住在同个屋檐下,我实在是很难偷偷准备什麽惊喜,只是在起床的时候,老套地把礼物藏在身後朝你走近;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正入迷,被我挡住视线後,你皱起眉头,「干嘛?」
见你像个孩子一样为了没能看电视而不悦的脸孔,傻笑了几秒,一瞬间都快忘记原本的目的;直到你说了声走开啦,我才回过神。
绕过沙发前的桌子,站到你的面前,我把卡片跟盒子递给你。
「陈念薇,十八岁生日快乐。」
「……谢谢。」
你愣了一下才接过礼物,显然很惊喜,笑得双眼弯弯;你的脸上常挂着笑容,却很少像此刻笑得这般真诚,甚至还带点甜,显得格外迷人。
看你这模样,我不禁想,如果我很有钱的话就好了,就可以常常送你礼物了──这念头浮现在脑海後,本来上扬着的嘴角稍稍垮了些──想起自己一直没勇气和你证实的残忍事实,心头冰冷的感受好似冬季里的冷空气,只要一呼吸就盘据胸口,怎麽样都忽视不得。
你低着头,从信封袋中拿出我写给你的卡片,很快地看完了。将卡片收好,原本都还是笑着的,可将纸袋里的盒子拿出来、看到上头的品牌名以後,抬起头,你的表情变得僵硬,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你哪来的钱买礼物?」
「之前暑假举招牌的钱啦。我有挑比较便宜的款,这个没有很贵啦。」
「……以後钱自己留着吧,不要乱花。」
静默几秒後,你叹了口气,这麽说。
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了礼物,却换得你这种反应,我也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时,语气不免有些气愤:「乱花钱?一年才一次生日耶!还是你觉得,因为我没什麽钱,我就连生日礼物都不能送你了?」
或许是很少看见我如此激动的模样,你怔住,没再答腔。
片刻以後,你像是终於想通了,无奈地笑了下,伸手握住我的手心,「好啦,当我没说,谢谢你啦。」
虽能感觉得到你不是刻意为之,可你的语气和微笑里,却都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只因你这小小的、向我讨好的举动,我的心情立刻就好上许多,也跟着笑了,「那你看一下吗?看看款式喜不喜欢?」
「晚点再看。」你这麽说,松开我的手,立刻将盒子放回纸袋里。
我想起去年送你的吉他,你从来都没用过,害我後来看到都有股失落感,决定打铁趁热,「你不要收起来啦,先看一下喜不喜欢嘛?喜欢的话现在戴给我看看好不好?」
「好啦。」见我着急的样子,你笑了下,又将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之後,取出项链。
「蛮好看的啊。你要帮我戴吗?」
你问得顺口,表情没有一点异状,我的心跳却因为这话漏了一拍。不知道该回些什麽,只是撇过眼神,随口应了声:「什麽啦……」
「帮我戴啊。」我看不到你的反应,却好像能从你的语气中听见笑意;你抓过我的手,硬是把项练塞到我的掌心内,「快点,我不太会弄这种东西。」
瞥向你,你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抿抿唇,「你坐这样是要怎麽帮你戴啦……」
你於是垂下头,「这样可以了吧。」
你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动也不动,显然是认真要我替你戴上;我踌躇了会,还是决定顺从心里骚动着的渴求──朝你站近了些,伸出左手拨开盖住你後颈的发丝,右手按开扣环;微微倾身,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链子绕过你纤细的颈脖,尽可能不触及到你的肌肤,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将扣环扣好。
「好了。」
尾音刚落下,你便仰起头,和我四目相接。我们靠得太近了,依稀感觉得到你的吐息打在我脸上,使我一时之间丢了魂魄;空气凝结了几秒,我们谁也没开口,只是这样相视着。
直到听见你轻笑了声,我才慌忙地直起身子,拉开彼此的距离。
从你始终带着浅笑的表情中,我猜不出你的心绪,也无法判别自己刚才是否失态了。
「欸,你脸好红。我是有这麽好看哦?」
你打破沉默,依旧是那熟悉的、有些调侃的语调。
而我听见你这句话,这才认真地端详了下。小小的、心型的银坠,落在你的淡紫色圆领毛线衣上,原本在我预想之中比较适合秀气穿搭的饰品,此刻却也不违和地为你添增几分可爱。你好像不管打扮成怎样的样貌,都始终如此吸引我……我就这麽盯着你,又怔了一会儿。
「林忻忻?你是又看傻了哦?」
你唤了声,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你依旧微笑着,似乎还在等待我的答覆。
虽难为情,我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声:「很好看,跟你很搭。」
「我知道啊。」你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容的幅度加大了些,「赶快去换衣服,我们等等要出门。」
大年初三,阿姨载着我们到处闲晃。逛了一下街,在服饰店和路边小摊贩稍加停留,也到郊区的山上散了一下步,可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塞车中渡过。
前几天为了守岁而熬到早上九点多才睡的你,生理时钟显然还没调过来,一路都靠着我的肩,双眼闭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睡着;车子摇摇晃晃,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有些混沌,却又觉得让阿姨一个人开车不好意思而不敢安心睡去。
直到她说了句,「忻忻,你累了的话就睡一下没关系」,我才闭上双眼。
眯了一下,阿姨出声叫醒我们,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一个很没有新年气氛的地方。还在疑惑,为什麽大过年的要跑到这里来,你就催促着我,要我赶快下车。
一边漫步着,我想从你的表情看出一点端倪,可你只是打着呵欠、搓揉着因寒气而发抖的双手,脸上除了倦意没有别的情绪,也不像是刻意隐藏悲伤的模样。
「念薇……」我搞不太清楚这是什麽情况,「我们是要去看谁啊?」
「我妈的朋友。」
听到你的答案,我松了一口气,本来还在猜有没有可能是来看你的爸爸,还好不是。
走了一会儿,阿姨叫我们待在一段距离之外就好。
她自己走向前,把不知何时买好的花放在碑上,跪坐下来双手合十;我正想问你,为什麽我们要停在这里啊,就看见你也跟着双手合十,闭起双眼。
有点不知所措,我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等待。
结束之後,我们又在车上睡了好一阵子,才终於到家。
一进房间我就忍不住问你:「为什麽今天要去拜你妈的朋友啊?」
你躺上床,「我每年生日都会跟我妈都会去拜阿姨啊。」
我坐到床边,「是哦?为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你闭着眼拿被子罩住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有兴趣,「我妈只是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叫我在生日这天要记得来拜她、感谢她,就这样。」
「哦……」
尽管你看不到,我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麽说来,我也要说声感谢才行呢……虽然素未谋面,但很谢谢阿姨,让我能够遇见你……看着你起身去关灯,打着呵欠的稚气模样,我偷偷笑了,在心里默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