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stlavie。」
「什麽？」
林佑只语气淡淡地说：「你有听过，C\'estlavie这句话吗？」
「……」
赖飞飞愣了愣，虽然内心有些疑惑这话题怎麽跳到这里来，还是回答道：「嗯，我在广告上看过，是一句法文……这就是人生？」
林佑只点点头。
「C\'estlavie，那支广告里头的意境大概让很多人以为，这句话是用在感叹自己处在一个多麽完美、多麽梦幻的景况下吧？」他说，「其实，法国人更常用在另一个地方。」
赖飞飞：「……什麽地方啊？」
林佑只平静地继续道：「其实这句话，他们更常用在感叹人生的无常与无奈……遇到了悲伤的事、痛苦的事、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C\'estlavie，这才是真实的人生，而不是结局总是幸福美满的爱情喜剧……」
他看着她，轻声说：「所以我从来不相信童话故事里的HappyEnding……我只相信人生，相信我们正在亲身体验的现实生活。」
赖飞飞听他说完这番话，低着头，安静地出神良久。
而後吐出一口气，扬起嘴角感叹道：「说真的，明明身为一个艺术家，你怎麽能这麽实际、这麽不浪漫啊？」
林佑只摸不清楚她究竟是真的觉得感叹，还是又在用开玩笑来伪装自己，皱起眉头，顺着她的话回道：「……我妈是设计师，我爸是商人，这样说起来，我算是家学渊源、理性与感性两者兼具吧？」
赖飞飞没料到他会接这麽一句，一时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客厅里，林佑只顿时感到无奈，这次他很认真在回应她的问句呢，结果就被笑了。
笑了一阵，赖飞飞才收了声，转头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夕阳昏黄，竟照得她表情有些萧索。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开口说道。
「我爸妈已经走了……去世了。」
突兀的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让林佑只心里一紧。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那场空难吗？」
当时林佑只还在美国，不过飞机失事是国际间很严重的大事，新闻铺天盖地地播，怎麽可能不记得？他嗯了声，赖飞飞继续道：「我爸妈他们啊，原本就是浪漫得无可救药的个性，今年正好是他们相识二十周年的纪念日，说好了要丢下我，一起回到当年初遇的巴黎，享受他们甜蜜的两人世界……谁知道，这一丢，就真的丢得远远的，天人永隔呢？」
空气突然沉重起来，林佑只张了张口，想了许久，只能柔声说：「……我很遗憾。」
赖飞飞摇摇头，笑道：「没什麽，他们感情这麽好，说不定就像那些小说里面写的，手牵手穿越到哪个时空继续生活去了呢，这样也很好啊，就没我这个电灯泡跟着了。」
「……」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却没想过发生的时间这麽近，更没想过，她还能撑得起嘴角的弧度，故做轻松地开着玩笑。
林佑只看着那张隐忍的侧脸，只觉得她倔强得让人……心疼。
然而，实在是因为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和与生俱来的才华，他被养出一个太过骄傲的性子，从来不晓得怎麽表达情感──更不会晓得怎麽安慰人。
他叹了口气，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赖飞飞的後背。
「是我太过份了，不应该问你这种问题。」
他的动作虽然笨拙尴尬，声音却太温柔，害得原本武装得很好的赖飞飞，面具有一瞬间的破裂。
她努力地眨着眼睛，想眨去其中的热意，轻快地说：「……还好，你很有自知之明，我就大方一点，不跟你计较了。」
林佑只嗯了声，假装没发现她嗓音里的颤抖。
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直到窗外最後一抹夕阳落下，直到一室昏暗。
无言的陪伴，往往是最好的安慰，即使当时的他，对於如何对一个人好，全然地懵懂无知，可是因为身边是那个特别的她……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早在最开始，他的感情，便只为了一个人绽放。
想起这段过往，林佑只揉着眉心，声音不禁柔和几分。
「你连你父母的忌日都能忘，这几天到底是怎麽了？」
赖飞飞总算缓过气来，拿起水杯喝了两口，幽幽怨怨地望着他。
「还不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跟你吵架，让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烦躁得完全忘记日期了。
「什麽？」
赖飞飞吐出一口气，「算了，没什麽，谢谢你提醒我。」
怕他继续追问下去，便转移话题道：「哦，对了，我跟你说，我今天去陈怀嘉的录音工作室玩耶，我居然有机会可以参观大明星的工作室，很酷吧？」
林佑只愣了下，皱起眉头，「……你怎麽会跑去那里？」
「嗯……各种因缘巧合啦。」
赖飞飞大致交代了一下，说着说着，又想起那个温暖尔雅的身影，心里泛起丝丝的甜，忍不住弯起嘴角。
林佑只看着这样的她，安静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因而赖飞飞没有注意到其中含着的情绪，只是顾自笑着回答：「说喜欢好像还太早，不过我的确对他满有好感……」
她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两声，赖飞飞低头，发现是陈怀嘉传过来的讯息，正雀跃地想要点开，伸出的右手却毫无预警地被人抓住。
她一愣，抬起头，便看见林佑只双眸深深，神色难辨地盯着她。
像是在极力忍耐什麽似地，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不要看。」
「嗯？」
赖飞飞倏地睁大眼睛，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莫名其妙的要求，只觉得满心迷惑。
她试探地问：「呃，柚子，你怎麽了……那个，难道，你还在生气吗？」
林佑只停顿了片刻，慢慢收回握住她的那只手，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淡淡地说：「没有，没什麽……你看吧。」
他起身，将桌上的空饭盒收走，不再看她的表情。
……他没有生气。他有什麽资格生气？
只是忽然太过疲倦。
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继续坚持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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