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各位同学也听过由我们世界上其中一位最伟大的音乐家──乐圣贝多芬,所创作的《给爱丽丝》。我们一直也认为这是贝多芬为一位名叫爱丽丝的女性所创作的,可惜他们之间是没有发展的可能。但最近有学者指出这一首歌的对像并不是「爱丽丝」而是「特莱塞」。其根据在於⋯⋯」
现在是音乐历史课,跟所有历史课无异,学生们也在忍受着老师连绵不绝的催眠曲,努力对抗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讲课声却总是直接穿过脑袋返回空气中,消失得无踪无影。伏在桌上的学生不是一早放弃,便是中途撑不下去,接受了周公的邀请,轰烈地牺牲掉。当然,也有第三种人的出现,他们决定早早弃权,不作无谓的挣扎,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做与课堂完全没关系的事情。想当然,南茉莉是第三类人。聪明的她有充份的自知之明,早知道自己一定会一鼓脑冲入周公的怀抱中,所以在偷偷地想着考试时会唱的曲目。
她撑着头,微皱眉头,低声喃喃自语,苦恼地思考着。
「唱AGA的『3am』?虽然感情很浓厚,但那首歌没有太大的音调起伏,很难鹤立鸡群。那唱英文歌?Che’nelle的『Sakura』很好听,音域也广,整首歌也挺激昂和伤感,我也可以再加一些技巧进去。问题是我可以完美地吸引所有人吗?一定也有很多人打出感情牌,想靠感动他人而取得高分,那比的就是谁更能表现出歌的内涵,引起人们的共鸣。唔⋯⋯怎麽办呢?」
「很烦恼吧!」
「是啊!要选曲真是很麻烦。」
「我明白。又要适合自己的风格,又要有很多技巧,最重要是要比其他人唱得好。」
「对啊!所以我才在⋯⋯」咦,我在跟谁说话?
南茉莉迅速地抬起头,看见老师从讲台走到自己的身旁。那无害的笑容背後隐藏着洪洪杀气,南茉莉清楚看到浮现在老师身後的字:「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偷懒?你死定了!」她舔了舔嘴唇,讨好地笑着说:「老师,我有听课哦!我才不会忽视老师的教导,所以在认真地思考你刚才所说的话。」
「我刚才说了什麽令你陷入一种无我的状态,完全听不到我的叫唤?」
「唉⋯⋯」南茉莉飞快地看了黑板一眼,上头写着人们对贝多芬的「给爱丽丝」的研究。她马上唤醒脑海中的奸诈狡猾部门,动员所有员工,努力地转动脑筋,把仅有的资料转化为一个可以令老师满意和化解危机的答案。不战而降不是她的做法。
「老师,你刚才说了这首『给爱丽丝』的对像不再是爱丽丝而是特莱塞。但贝多芬的作曲目的仍没变。他是在给心爱的女人编曲,用音乐去表达他的感受。这不是一件很厉害的事吗?当我们不能用一言两语去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们总选择用音乐向对方传达心底的话,特别是爱。」不知为何,李辰的脸出现在南茉莉的脑海中。「爱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根本不能用文字形容。但音乐可以完整地把恋爱时的心动和不安表现出来,甚至令第三方的人身同感受。所以我在想音乐是一种很深层的艺术。」
她说完後,整个课室陷入寂静。这意想不到的发言引起在场的人的思考,经南茉莉这一说,音乐倒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原本打算对南茉莉说教的老师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的感想,一时之间想不到可以如何回应。
说出这话的南茉莉继续深思:「的确,音乐最常被拿来形容爱情。如果我想突围而出,便应该选一首我自己可以引起共鸣的歌。先不理会技巧和音域,唱一首打动不了自己的歌是没可能打动听的人。」
这时老师对全班说:「南茉莉说得很正确,音乐是一种很深层的艺术。不仅是因它的内涵,更因它的意义。而造就音乐的是它的历史,唯有了解它的发展,我们才可以令自己的音乐更感人和有深度。明白了吗?」最後一句若有所指的看了看南茉莉。
但老师没有追究下去,回到课室前继续讲课。南茉莉知道自己成功避开了被训话的结局,呼出一口气,她看着黑板,做一个好学生,听着老师的课堂。
时间流逝,下课的钟声终於响起。学生们在心中欢呼,爽快地把书本收起,用眼神驱赶着老师离开,好让他们享受小息。老师前脚踏出班房,学生们後脚便冲了出去。
紫晴走到在仍坐在座位上的南茉莉,一脸揶揄地说:「这是第一次你在课上说了如此有意义的说话!看来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南茉莉羞红了脸,回答:「别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写出那种话。」
紫晴还想取笑她,但还未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她们一起转过头,好奇发生了什麽事。引起注意的主角立即出现在班房门前,谢展朗一手扶着门,探头进去,东张西望,在见到南茉莉时高兴地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
南茉莉和紫晴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谢展朗会来。
南茉莉站起来,到门那儿,迟疑地开口问好:「你好?」
谢展朗上下打量了她,然後满意地点点头。南茉莉感觉自己像市场中的肉块,被他估价,看她值不值得被买回家。她知道谢展朗和李辰是犹如兄弟一般的好友,所以他的出现和那明显的评估令她有点紧张。
难道他是来看看我配不配做李辰哥的女友?如果他不满意的话,我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很难捱。
思及此,她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谢展朗把这一切看在眼内,不禁失笑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来认识那把我的好兄弟拉回现实世界中的女孩。不怕跟你说,我自己已经尝试很多方法都没有用,所以现在很不甘心。」他夸张地摇着头,还伸手抺去不存在的泪水。
南茉莉眨眨眼,被他逗笑,放松下来。
谢展朗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谢展朗,是演奏部的三年级生,跟你男朋友李辰同龄,是他的好兄弟。」
南茉莉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我是南茉莉,是歌唱部的二年级生。」
「南茉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谢展朗侧头想。
南茉莉像看透了他的思想一样说:「你可能认识我姐,南茉昕。」
「你是南茉昕的妹妹?」谢展朗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的。」他会觉得我是一个没人品的女孩子吗?毕竟我在姐姐去世後不久便跟她的男朋友交往,正常人都会看不起我吧。南茉莉灰心地想。
谢展朗没有作出任何评论,只是豁然开朗地点头,直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茉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神。但出乎意料,谢展朗没有转身离开,或批评她,反而像没意见的说:「我其实是想邀请你今天下午来跟我和李辰吃饭。」
「一起吃饭?」南茉莉因这邀请而瞪大了双眼。
「对!我想多认识你是原因之一,你和李辰刚开始交往,应该要多认识对方吧!所以一起吃饭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做法。你意下如何?」
其实南茉莉是有想过会第二个要求请李辰跟她一起吃午饭,但又害怕二人尴尬的气氛和没有话题。所以不敢提出这要求。谢展朗亲自邀请她不但为她节省了一个要求,还可以做一个和缓者,避免有冷场的出现。
「我想!我很想跟你们一起吃饭,也想多认识你们。」南茉莉激动地回答,只差没兴奋得像个小学生般举起手。
「太好了!」谢展朗高兴地拍手。
「啊!我可以带一个朋友来吗?我们一直也一起吃饭。」南茉莉问,有紫晴在一旁她会较自在,而且有一个她熟悉的人在场她会安心点。
谢展朗看了看在南茉莉身後一直注视着这边,也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紫晴,对她笑了笑,并说:「当然可以。越多人越热闹!」他可以顺便跟那女孩聊聊,看她可不可以帮忙推动这两人,在南茉莉这边也有一个协力者便令他的计划更有效率。
紫晴皱了皱眉,对谢展朗有所意谋的善意心感不快。但她没有走上前,只是别过头,努力偷听在门口的二人的对话。
「谢谢你,那待会儿见。」南茉莉没有察觉眼前的谢展朗和紫晴的互动,心思完全被可以跟李辰一起吃饭这事所占领,高兴得无暇顾及其他事。
「不客气,那我和李辰午饍时会来这儿接你们,你们就等等我们吧!」说完,他挥手,调头离去。
南茉莉开心地回到座位,跟紫晴汇报:「紫晴,今天我们和李辰哥和他的好友谢展朗一起吃午饭。他们会来这儿接我们。」
一直偷他们的对话的紫晴用力叹了一口气,敲敲南茉莉的脑袋:「你啊!还没问我就给我答应了别人,下次人家叫你把我拿去卖,你也会一口答应。」
「才不会!」
「不会就假。」
「别这样说,我一个人去跟李辰哥吃饭已经很紧张,再加上谢展朗,我怕我会胃痛。」附上一对水汪汪的可怜眼睛。
「唉⋯⋯好好好。我去跟你一起吃饭。」紫晴没办法地答应她,心中对谢展朗标上「危险」,警告自己要小心应付他。免得他透过南茉莉做出一些不当的行为,令她受伤和哭泣。真是的,为什麽她唯一一个好友会经常遇上这些麻烦事,当事人还蒙然不知,每次伤透脑筋的都是她。
「唉⋯⋯」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怎麽了?」
「没⋯⋯」有气无力的语调。
「你都这样说,怎会是没事。究竟是怎麽了?」令紫晴苦恼的犯人还穷追猛打地追问,使她更心烦。
「你别吵了,快给我回去坐位准备上课!」
「⋯⋯」
「还不回去?小息快完了。」
「紫晴⋯⋯」
「我没有生气,所以你乖乖回去坐位吧!」
「不⋯⋯」
「不什麽?」
「这就是我的坐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