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但决意保持一贯的做法,不对任何的问题设防,即使触及他最深层的心事,将眼光移回,瞥见等待他回答的霜枫正要开口,应该是要询问他能不能够继续回答。
他抢先出口,坚实的嗓音再次响起,「首个成年组GPF就得冠,我并不知道观众对我的期望会加深,他们认为我不会输,我只是享受着表面上的结果,不知道如果下一场我输了,或者我失误了,大家会那麽对待我……」
他咽了咽口水,接下去,「从满场的掌声,变成满场的嘘声……之後每一场比赛压力都很大,造成失误不断,嘘声又更大了,连我的教练都不知道我是怎麽滑完那些比赛。」
虽然解骏铩陈述整件事时十分平静,泰然自若的样子,使人看不出他故事里的主角就是他本人。
相隔不到一公尺的霜枫看得更是清楚,尽管解骏铩已然释怀,但这个事件仍旧影响了他,无论是体育生涯,抑或是他的人生。霜枫间断了一会,放下握在手里的手机,予解骏铩一些时间让心灵喘口气。
「所以……我们再把话题转回来好了,你知道成年组和青少年组的比赛有千差万别,而你自己受过这样的教训,因此希望能让他们在进入成年组之前,提前感受大强度的不同吗?」
「没错,成年组的选手竞争更激烈,观众也更多,观众在我们这个领域占有很大的份量,也可能影响裁判,所以我希望他们能提早准备面对这样的世界。」解骏铩放下翘着的那只脚,换了个姿势。
「经过你的解释,我想大家都会明白解教练的做法,现在身为教练,请问你对选手们有什麽样的期望呢?」采访已到了尾声,霜枫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成功控制自己,脸上渐渐浮现微微笑容。
「我希望他们在和我相处之中,有学到些什麽,输赢不是最重要的,希望他们能够知道什麽是自己最想要的,并不断努力前进,能在对於自己来说最重大的场合,发挥百分之两百的实力,至少也要发挥出百分之百。」他说到这,显然是举足轻重的事,时而挥舞着左手,时而直指食指。
这段话令霜枫睁亮了眼,一字字刻入耳中,「嗯,我想这番话不管是选手或是在任何领域奋斗的人,都一定要记在心里。」
从头至尾,其实解骏铩颜上皆挂着淡淡的柔意,绽放着畅煦,纵使有些话题让他百感交集,和暖的气息仍自他身上散逸。
他玩性大发的模仿霜枫提问时使他在意的那二字,硬憋住不断想从他嘴边挣脱的笑意,「请问这是最後一个问题吗?」
霜枫吓了一跳,幸亏早已将手机放下,否则这一震,手机肯定来个跳楼大特技表演,而解骏铩正直勾勾的盯着她,「……是,这是最後一个问题。」
四周的人员包括当时推她上阵的男记者,纷纷放下一直拿着的手机、笔记本、摄影器材,准备动身离开。外头群聚的媒体见里头没声音,人们往外退,也很快如退潮般消失,使白色的地面终於露出。
就在霜枫收拾物品起身时,解骏铩自他标准的坐姿站起,他以往接受访谈时并非这麽坐的,通常,他会以最舒适的姿势滑坐在椅子上,不过,近年来,他居然规规矩矩正经八百地正坐着。
他伸手摆明要和霜枫握手致意,霜枫又呆愣了下,应该是她先伸手才是,但解骏铩已伸出他精瘦的手,她怎可能让他先收回手,重来一遍让她先伸手?霜枫只好直接回握他,她想这一天想好久了!尽管只是礼貌性的握手,她仍好想试试那触感,她总算知悉,事实上解骏铩的手握起来没什麽特别,仅仅因滑冰时抓冰刀,手触冰而粗糙了些,他依然是个人。
霜枫的内心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亦是长年练就的功夫,然而,她不晓得因为这样,使别人看不出她真确的心情,失去许多获得真情的机会。
当她到了门前,即将踏离工作室,认为大概不会再发生什麽事时,忽地,身後一个暖实平柔的声音冒出。
「改天见!」
霜枫差点跌了个跟头,兀自想:「他真的很喜欢给人『惊喜』呢!」
直到她踏出整栋建筑,才发觉她没有回应解骏铩!她刚刚做了什麽?问题就在於她什麽也没做,她出神的止步於出口,回想不久前从解骏铩工作室至出口这段路她在想什麽。
霜枫晃晃头,仅记得她乐不可支地走出来,满满的欢悦充斥胸脯,动了动因维持同个表情已经僵滞的面庞,终於扭动五官,咧开嘴,展露笑颜。
想当然尔,解骏铩没有瞧见这一幕,也没有查询关於蓝霜枫这个人,他还有许多事必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