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墨堡,冷府──
「我们冷家根本就不需要你!」
在冷家另外隔出的院子里,冷天泉盛怒地对年仅四岁的冷净然说完这句话後,直接甩头走人,留下仍站在原地低头不动的冷净然,及一票看好戏的下人。
确定冷天泉已经走远了,原先在旁围观的下人全都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对着冷净然指指点点,而她只是从头到尾不做声,静静地站在那。
「不知道是哪来的女人生的孩子吧?」
「是啊,肯定是少爷见了心软,才带回来的。」
「可少爷是那样的人吗?」
「唉呀!这种话你也敢说,不怕被赶出去啊…」
「哼,反正老爷正在气头上呢,才不管这些。」
「说的也是。总之,这孩子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呗…」
「是嘛,这年纪也该懂事了才对呀!什麽身分该去哪里…这种事晓得的吧,居然敢跟着进到府里…」
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冷净然说着闲话,直到听见身後传来的脚步声伴随落叶被踩踏过的声响,她们才瞬间禁声,赶忙回过头查看,没想到来者竟是最近在冷天泉身边十分受宠的,管家冷澈的养子,冷非是。
认清来者是谁之後,她们稍稍收敛了点,却也是不将他放在心上,继续高谈阔论有关冷净然的事。
然而,冷非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可不记得…冷家收了这麽多只会动嘴的人。」
当这句话传进所有人的耳里时,气氛顿时僵硬了起来,倒不如说,所有的人,除了冷净然和冷非是以外,身体都因这句颤抖起来。不一会儿,全部人瞬间化做鸟兽散,在经过冷非是旁边时头更是低的特别低。
是啊,在一个四岁和十一岁的孩子面前做出这种行为,你们确实该感到羞愧才对。冷非是心想,然後回过头看着那名仍低头不发一语的孩子。
在尚未回到府上之时,义父就已传信告知他府上多了位家人,虽然纳闷,但义父并没有告诉他详情,只要他亲自回来看看、接触这个人。
冷净然。初闻这名字时,冷非是只想着可能是义父新收的养女,可却没想到她却是那位许久未归的「冷傲言少爷」的女儿。多了这个印象之後,冷非是才又重新思考这个名字...不得不说,确实是那位面色清冷的少爷会取的名字,除此之外,这个名字在冷非是心中浮现的第一印象也是清冷,还有纯粹。
所以在那个孩子抬起头和他四目相交时,冷非是心想,他真的没有想错。冷净然丝毫不让他失望,她用完全纯粹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冷非是,那就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不断吸引冷非是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若要形容冷净然的眼睛,冷非是想,即使譬喻为世上最纯净之物也不为过,那无邪的双眼乾净的几乎令人不可置信,恍若世上任何一丝脏污都不曾入过她的眼一样......明明,前不久她周遭才上演一出在冷非是看来十分可耻的闹剧而已,但为何她却能表现的毫不关己?甚至像是视之为无物一般?
「您是......非是哥哥吗?」冷净然稚嫩却清柔的嗓音首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静,而她的发言也令冷非是很是讶异。
「你知道我?」
「是的,澈伯伯和我提过您的事。」冷净然正面对他,双臂伸直相叠贴在裙摆前方,低头弯腰,恭敬的说:「您好,我的名字是冷净然。」
「......嗯,我叫冷非是。」冷非是说完,还补了句「不用对我这样」,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进去。冷非是环顾整座院落,不但久积的灰尘未清,连满院子的落叶也无人打扫……
「你到这有多久了?」
「莫约半个月。」冷净然的声线听来平淡,也丝毫不好奇冷非是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
「那…你的父亲呢?」
「我也不甚清楚。听那些人说…父亲被那位爷爷安排住在另一处。」
是被监禁起来了吗?冷非是直觉想道,而且…照这样看来,自冷净然来到冷家之後,就没再和父亲见过面了吧。
看着这样的冷净然,冷非是感到有些心疼。他轻轻摸上她的头,想给予她一点安慰,纵使以他的身分不该做这种越矩之事,但此刻……他只想把冷净然当作是一个孩子来看待而已。
突地,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冷非是的注意,他听出那是从冷净然肚子里传来的…
「你饿了?」
「是…抱歉,我也不知是何时才开饭……」冷净然低头且伸手想掩住自己的肚子,脸上还看得到一丝因尴尬而生的红晕。
可当冷非是听到冷净然这麽一说时,原先放在她头上的手停下了动作。
这群人!真的恶劣到做了这种事!
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用完饭了,她们难道没人来禀报冷净然,或是另外替她送餐?冷非是也是在饭桌上没见到所谓的新家人才来探探的,可没想到却是自家下人做了这种幼稚举动……
在冷净然看不见的地方,冷非是紧紧握住拳头。
「哥哥带你到外面去吃好吃的吧。」冷非是扬起於他而言不甚习惯的笑容,或许看起来会有些奇怪,但他希望自己心底对冷净然的好意能够传达给她知道…起码,这个家不是每个人都对她抱持敌意。
「不和其他人一块儿吃吗?」冷净然疑惑的问,冷非是只是重新抚上她的头,然後蹲下身,放轻语调,说:「没关系,他们不会发现的。」
可冷净然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那、那父亲呢?也不一起吗?」
冷非是的手又停顿了一下。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後站起来转身背对冷净然,语气似乎比起刚才要冷上一些,虽然不知道是否会吓到冷净然,但听到她的这番话确实无法让他继续用那种语调轻声说话了。
「放心吧,那位爷爷会好好照顾他的。」
毕竟你父亲,是他重要的资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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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冷非是在南湘城对冷姑娘说了那番过分的话之後,冷姑娘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温诩仔细打量坐在马车对面一脸严肃的冷非是,以及就算被他一路注视着也不放开自己衣袖的冷净然。
冷净然的确被说了那番话之後,整个人就变的默不作声。再傻的人都看的出会变成这样的肇事者是谁,只是,温诩同样看的出肇事者在说了那句话之後,见到冷姑娘的反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真是…既然这麽担心,那刚才为何要说那种话呢?温诩只能在心底暗自对冷非是放箭,而且,现在该注意的应该是……
「为什麽你能这麽自然的坐在我家马车里呢?」温诩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冷非是发出疑问。
「因为我的任务对象在这里。」冷非是只是淡淡撇了温诩一眼,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冷净然身上。
果然是想把冷姑娘带走吗?但…真是这样也早该动手了。可温诩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帝尹不是已经把冷家的探子给诱导走了吗?那…他是怎麽找到这的?』
思及此,温诩对於冷非是的警戒心又更加加重了。
而在这个时候,温诩感觉到冷净然小力的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她马上换上轻柔的声调,低下头问:「冷姑娘,怎麽了?」
「等会儿行到郊外时能停一下吗?」冷净然的声音带了点颤抖,就算靠这麽近听也细小到会让人以为会是自己听错了,但果然还是和之前说话的语调出现了差异……
「当然可以…不过,为何…」
「不、不好意思,就是…有一些事……抱歉。」冷净然捏住温诩袖子的手收了回去,身体也稍稍转了个方向,不再那麽贴近温诩。对於这样的转变,温诩十分错愕,甚至无法反应过来。
看着全身有些缩在一起的冷净然,温诩此刻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快速转过头怒视冷非是欲找他算帐,可当下,温诩也看到冷非是沉下的眼眸…那双眼,是看着冷净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