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奇犽的手已经穿过那个人的身驱。
乾脆俐落，简洁有力。
属於一个杀手的姿态。
血应该是滚烫的，男孩的眼睛却极其冰冷，像是毫无所觉。
他连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考生都没有，转身离开，就如他每次完成任务的样子。
那些是目标，与目标有恩怨的是委托人。
而他们只是武器，为杀而杀的存在。
会场寂静无声，或许是太过震惊，连奇犽的脚步声也不曾听见，只有从他手上落下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磁砖地上的声音。
啪搭、啪搭
就像是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
赛连还站在门边，奇犽最终停在她面前，不知是刻意走向她，还是单纯想离开。
奇犽并没有抬头看她，「你刚才去见小杰。」
「嗯」
赛连觉得自己应该说些甚麽，至少搞清楚究竟是谁把潜藏在黑暗中的奇犽拖出来。
奇犽却突然像呓语一般开口，「受伤了。」
他的视线停在赛连的唇上，平常只是泛着淡淡的粉，现在却艳红得如同饮血，「受伤了，为什麽?」
「不是受伤.....」因为海妖的血有治癒之力，她只是想让小杰好受一点。
赛连抿着嘴，没有在说下去，她从没想过把自己的身分告知人类，至少不是在众人围观的现在。
不管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则，还是妹妹的经历，都只是一再验证人类都是排外的，并不可信。
奇犽看着她，看着她的犹豫和沉默。
她在隐瞒他，认为他不该知道答案，可能是情况出乎他的意料，又可能是这件事与他无干。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都让他很不高兴。
奇犽慢慢抬起手，赛连没有闪避
前几分钟刚穿过一个人胸口的指尖，就停在女孩脖颈几公分前。
他只要伸出利爪，轻而易举就能画破她细嫩的肌肤。
「我杀了人。」
「嗯」
「他不是目标，只是一个无辜的陌生人。」
「嗯」
「亚路嘉，你不怕我吗？」奇犽终於望向赛连，望向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他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满身鲜血的倒影。
赛连愣了一下，像是从没想过同样一句话能够在不同人、不同场景中反覆听见。
越是让人畏惧的人，就越是害怕被畏惧。
他们说出这句话根本没有想得到答案，因为在获得答案前，他们就已经擅自宣判了结局。
无疑例外，他们最後都离开了她。
「那奇犽呢？」赛连主动往前一步，奇犽反而往後退开，不让自己染血的手碰到女孩。
赛连并不介意他的退却，碧色眼眸闪动着琉璃珠般的光泽。
即便参透了命运，她仍试图扭转。
「我也杀过人，也杀过无辜的人，奇犽会怕我吗？」
「不.....」
「我也是。」赛连抓住奇犽停在自己脖颈边的手，紧紧的，「不论奇犽做了什麽，我都不会怕你。」
奇犽怔怔望着女孩的手，白嫩柔软，永远带着舒心的微凉。
不应该是跟杀戮有关的一双手，却因为自己染上艳红的鲜血。
他弄脏她了。
奇犽猛的甩开赛连的手。
赛连愣愣，「奇犽？」
「我要走了。」奇犽移开视线，长长的浏海垂落下来，阴影遮盖住他的世界，连带也让占据了他整个世界的女孩，蒙上深受伤害的哀愁。
杀手重新迈开步伐，擦着女孩的肩膀而过，这次他没有在停留，除了一地血色的印迹。
赛连还在怔愣，像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的孩子，无所适从。
她突然想到扑克牌雨中，西索如雪般轻盈的吻，温暖床铺上，库洛洛低声的抱着她说晚安。
最後定格在奇犽牵着她的手，笑得极其温柔的模样。
当时的温柔是真的，情感是真的，时间却是假的。
她又要被抛下了。
「不、奇犽.....」赛连急切的转身想追上去，一只手却扣住她的手腕，强硬得阻止她回到原本的舒适圈。
「小桃。」
男子卸下伪装，已经恢复成她熟悉的模样，一头黑色的长发，和幽深得如同子夜的眼睛。
「伊尔迷。」赛连只是反射性呢喃出他的名字，脑袋似乎还转不过来，眼中带着某种面对未知的茫然。
看到这样的她，伊尔迷罕见的发出笑声，「还以为你忘了。」
忘了什麽?
是忘了这个名字，还是忘了这个名字代表的身分。
赛连依旧茫然地眨着眼睛。
伊尔迷把女孩拉到怀里，指尖颇为粗鲁得摩娑过她的唇，赛连吃痛的皱起眉头。
「痛吗?」说是这麽说，伊尔迷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轻半分。
他跟奇犽一样，一眼就看出这个伤口是咬出来的。
「是不是跟普通人相处久了，你跟奇犽都变成笨蛋。」明明天性如此，却向往什麽正常生活。
就像狮子拔了利爪跟牙齿，努力想让自己融入羊堆里一样，亲手放弃自己的天赋，却也不被包容。
愚蠢至极。
奇犽这个关键字让赛连终於回过神来，她努力挣扎，「你对奇犽做了什麽？」
伊尔米看着女孩愠怒的眼睛，配上她殷红的唇色，宛如雪地里怒放的牡丹，艳绝一方。
在连喝下毒药时都面无表情的她，现在却为了奇犽而生气。
果然，应该早点铲除这些阻碍的。
「做了什麽重要吗?」你又忘了，杀手只要最终能完成任务，不在乎过程。
哪怕不择手段，玉石俱焚。
伊尔迷倾身在女孩耳边低语，「你输了。」
赛连微微瞪大眼睛，握成拳头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慢慢松开，什麽东西都握不住。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她却彷佛又听到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的声音。
无法挽回。
这个人总能把软弱不堪的她彻底压制，带着死神一般的冰冷气息，只望拉着她共赴地狱。
「跟我回去吧，小桃。」
「鬼才跟你回去!」雷欧力大吼，「亚路嘉，快离那个怪胎远一点!」
酷拉皮卡也从这一连串的混乱中冷静下来，迅速判断情势後，没有随意出头，而是明智的选择向考官请求协助。
「他并没有违规，而且他已经通过试验了。」尼特罗制止了想来扞卫亚路嘉的几名考官，面无表情，「除此之外的事并不归猎人协会管。」
同时间还有西索的视线，如影随形。
场面太过吵杂，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让海妖敏锐的五感不堪负荷，她突然觉得好渴好渴，喉咙刺刺麻麻的疼。
因为习惯了陆地，她已经很久没有缺水的症状。
就像是在提醒她不同於人的事实。
她不是人类，本来就不该与人类为伍。
奇犽没有错。
错的是以为奇犽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自己。
是她的错。
「好。」赛连眨了眨眼，没有再去听其它声音，只是静静望着伊尔迷，「我跟你走。」
她跟伊尔迷打了个赌，内容是奇犽，赌注是自己。
现在，她输了。
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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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迷，我们打个赌吧。」阴暗的机舱，女孩跟少年相对望，尽管并不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样子。
「好。」再问清楚赌什麽之前，伊尔迷就先答应了。
因为不管结果是输还是赢，她要的他都会给她。
赛连没有意识到一向以利益为先的杀手对自己的特别，她那时一心都只在男孩身上，「我觉得奇犽不适合当杀手。」
伊尔迷平静的眼神终於有了一丝变化，「不，他在适合不过。」
赛连没有跟他争辩，只是眯起眼睛，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我们就赌这个。」
「怎麽赌?」伊尔迷歪过头，一缕黑发落到胸前，「赌他测验时会不会杀人?」如果通过测验他最先想到的是杀人这个方法，就证明杀人已经是他的本能反应，他是天生的杀手。
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海妖欣然同意，「好」
她竖起雪白的手指，「如果你赢了，我和你回去，如果我赢了，让奇犽离开。」男孩适合去到更广阔的地方，不该被拘限在枯枯戮山这片荒芜之地。
「这两者没有分别。」他输了，奇犽还是得回来继承家业，而女孩，他更不可能放手。
「怎麽会。」赛连无声微笑，「你赢了，我是心甘情愿地跟你走，但你输了，就是强迫我跟你走。」
心甘情愿，心里完全愿意，没有一点勉强。
「出於自愿的做出某种牺牲。」天空竞技场的电梯小姐是这麽教她的。
如果是为了奇犽的自由，那她心甘情愿。
伊尔迷看着女孩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就如当年她在西索身边时的模样，即便那是在擂台上杀伐果决的恶鬼，女孩也紧紧抱着他的臂弯，完全性的依赖。
让他忍不住想抢夺，想占有那份彷佛可以抚慰万物的柔软。
但好不容易把人抢到身边，被毒药侵蚀的女孩，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无动於衷，投入再多的气力也激不起她半点起伏。
「好」伊尔迷勾住女孩伸过来的小指，配合她作出孩子气的约定动作。
或许他只是向往那份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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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原本想好好追小女生，但查觉到奇犽的心意，大哥黑了，奇犽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