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三十四)真敵人

头上梳一个垂挂髻,左右各一枝紫玉垂珠步摇,发髻上是一朵紫杜鹃珠花,配上一对紫玉金流苏耳坠。平齐浏海下,是一双长眉入鬓。蔚蓝色小衣,衬一件浅豆绿蓝边碎花薄外衣。

茉儿看了看我,道:「小姐今天的打扮很是隆重。」

我看看镜中的自己,这:「若是要与雍贵嫔相对,这还差很远呢!」

此时雅馨走进内殿,道:「东西都准备好了,郡主可以随时起行。」我点点头,带上雅馨和茉儿往星鸾去。

星鸾宫乃西六宫之首,与东六宫中的月秀宫合称星月二宫。於後宫中,是除了凤阳宫外,最大、最华丽的宫殿。因此凡是可以入主星月二宫者,都非等闲之辈。先帝时的冯淑妃和岑庄妃,即如今的淑贵太妃与岑太后便是好例子。

雍贵嫔居於星鸾宫主殿—鸾庆殿,那是後宫中最华丽无比的殿阁。守门小宫女领我至偏殿稍作等候,便进内殿禀告通传。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说:「茯苓姑姑说娘娘刚刚才歇下休息,让郡主先回去。」

我摆摆手,从容不迫道:「不打紧!你便去转告茯苓,说我就在这儿等娘娘。没有关系!」她唯诺点头,又转身内进传话去。我知道,潘显月是在跟我摆姿态,要故意刁难我,我只好忍耐静候。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坐在偏殿中已有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开始不耐烦,只能站在我身後的茉儿道:「雍贵嫔也未必太过份了吧!怎麽可以要客人等上一个时辰的长时间?」

雅馨却说:「雍贵嫔是故意的,你就再忍耐一会儿吧!」茉儿唯有转转颈,按按头,舒展一下双膊。我只是呆坐着,也感到如此累,更何况是手中捧着礼物的雅馨和茉儿!我只好把心中的埋怨说话呑下去。

又等了接近半个时辰,终於见有小宫女步进来,她说:「贵嫔娘娘让郡主稍移玉步到内殿去,郡主请进!」於是我们三人便往内殿去。

不消半炷香的时间,雍贵嫔终於出现。茯苓扶着她缓缓走至殿中坐位旁,雍贵嫔面东而坐,我则是坐於她左前列的首位。我站起来,屈膝道:「雍贵嫔金安!」

她让人端上两盏茶,带笑说:「郡主有礼了,这儿只有本宫和你二人,哪用如此客套?快起来吧!」我平身站起,往她一看。她的半翻髻上,那些赤金发饰刚好把光反射过来,顿时令我眼花撩乱。我闭一闭眼,清一清眼前影像。

雍贵嫔按按头上那枝红玛瑙金钗,道:「这几天本宫都睡得不太好,刚刚午睡却是难得睡得沉稳,所以茯苓便不好叫醒本宫。当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久等。」

我坐回位置上,说:「也只是等了那麽一阵子而已,不打紧不打紧!」

雍贵嫔向我脸上一看,再由头住脚扫视一遍,道:「郡主今天的打扫很是美艳动人,细心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我掩嘴一笑,说:「梦萓那儿是甚麽美人!娘娘才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雍贵嫔灿烂一笑,道:「郡主真是会开玩笑!」

我让雅馨和茉儿呈上礼物,雍贵嫔便是走上前随便兜了个圈,看了几眼便含笑下。她说:「郡主跟本宫怎麽如些客气?」

我道:「娘娘送给梦萓的都是珍品,若梦萓此番不好好回礼,这情面上可怎麽说得过去呢?」

她摆摆手,说:「郡主真是识礼知情!哥哥能娶到郡主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幸运!」她口里不忘提起我和潘显阳的婚事,令我心中恶意渐长。我让自己忍住,依旧是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闲聊中,我无意地抚过腰间挂着的梅花白玉佩。就在那一瞬间,我眼尾悄悄注视着雍贵嫔的神情变化。她本是手中拿着茶碗,欲要轻呷一口。顿时停下动作,霎眼间一脸疑惑。我与雅馨对望一下,这场戏是时候开始了。

雍贵嫔脸有难色,问:「郡主腰上那块梅花白玉佩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刻意回避她的问题,道:「娘娘是喜欢梅花吗?梦萓也很喜欢!我欣赏它『凌寒独自开,为有暗香来。』。梦萓听说,嫣公主也喜欢梅花,不知娘娘可曾知道此事?」

她听到「嫣公主」三个字,眼神立即凌厉起来。眼尖直往我脸上一扫,神色凝重。手微微一震,茶碗随之晃了晃。对於她的反应,我很是满意。见她是口中说不出话,我乘胜追击,再说:「说起嫣公主,梦萓倒是想起一件事。如今正值盛秋,十一月将至,便是与当年嫣公主失踪的日子十分接近。宫中都传说,嫣公主当年其实已惨遭杀害。若是如此,不知嫣公主的魂魄会否阴魂不散,回来缠绕不断?」

我一副鬼魅的模样看着她,只见她浑身不自在,脸色苍白。手一松,茶碗往身上一倒,衣裙湿了一大片。雍贵嫔旁边的小宫女急忙取来乾布替雍贵嫔擦乾衣裙,雍贵嫔却是一手推开她,用憎恨的眼神盯着她。茯苓走过去抢过她手中的乾布,喝骂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去把茶碗拾回去。」那宫女一脸委屈,却只能按话而行。我却留意到雅馨看那宫女的神情,那是一脸心痛。

我往惊魂未定的雍贵嫔看,说:「是梦萓的话吓到娘娘了吗?」

雍贵嫔装出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道:「没事!本宫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刚刚只是不小心松了手而已!」

我赔笑说:「那也是!娘娘又怎会是胆小之辈?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被吓到,跑去烧纸钱,以求心安理得。娘娘为人光明磊落,又怎能与他们相题并论呢!」

雍贵嫔眼神闪缩,勉强挤出笑容,笑而不语。如果我没有猜错,她这是在心虚。但她又为何要因为嫣公主的事而心虚?除非她与嫣公主的失踪有关。

宫里曾有传言说过,嫣公主的失踪与潘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紫氏是朝中旧势力的核心。潘氏为了争得权力,千方百计想要夺得太子妃的位置,因此万般阻挠紫嫣为太子妃。後来却因为李康和太皇太后的关系,紫嫣还是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岂料大婚前久,嫣公主却是意外地失踪。回想整件事的种种情节,不难令人联想到潘氏是失踪事件的幕後凶手。只是一切都查不出证据,事情便只能不了了之。

本来,我并没想过要去查证这件事。倒是雅馨提醒了我,嫣公主是我的唯一武器。我就是要跟她赌,赌她与嫣公主的事有关,赌她对嫣公主於心有愧,赌她作贼心虚。

离开星鸾宫的路上,雅馨不哼一声。我问:「刚刚在雍贵嫔身边的小宫女,便是你说的竹儿吗?」她点头道是。

我说:「看来她在雍贵嫔身边当差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把食指上的红玛瑙指环脱了下来,递给雅馨,道:「你把这只指环拿给她,就当是我赏给她的。让她把事情小心办好,事成後定必再重重有赏。」雅馨拿过指环,转身便往星鸾宫走。

晚风往我脸上吹来,我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清风的吹拂。从前,我只是潘显月幻想出来的假想敌。但这一刻,我已成了她的真敌人。这次,我要狠狠地反击。我要告诉她,我顾梦萓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一切还未到最後,谁输谁赢还是未知之数。我抬头往天上看,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正在闪闪发亮。耀眼的光芒,让那道半月被生生的比下去。

从来月亮总是独领风骚,所有人都习惯去称赞它、欣赏它。这晚的夜空,却是由众星作主。一切绝不如常,却是令人惊喜万分。

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绝对的事,这宫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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