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昨晚发生的事有如黄粱一梦,好不真实。难道一切皆只是梦?
正在整理衣橱的兰芝探头看看床榻上刚醒的我,道:「郡主醒了?奕大人刚回府便派人来传话,说等一下会前来看郡主你。」
「茉儿呢?」我冲口而出问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兰芝听了是一脸茫然不解,不知如何回答。
我叹了口气,说:「没事儿!当我没说过吧!奕珩他来是要干嘛?」
兰芝摇头回答:「奴婢不知道,传话的人没讲。」
我省得去猜想甚麽,便道:「替我去拿笔、墨和纸来。」她点头道是,便取来东西替我磨墨备纸笔。
手中拿着毛笔沾过墨,信纸上的一字一句,都经过深思熟虑才写下,只唯恐有些毫错误,却没有半丝致函回娘家的温馨感觉。好不容易把一切在信中交代清楚,便将信交给兰芝,说:「此信不能经别人之手,你现在就亲自把它拿到顾府去。」她点头示意,正要往房外走去,奕珩却在此时走进来,与兰芝打了个满照。兰芝连忙福一福,接着踏步出门。
我瞧了奕珩一眼,便继续收拾刚用完的物品。奕珩走过来看我,道:「昨晚睡得可好?住在这儿还习惯吗?」昨夜梦中全都是茉儿的身影,自然使我睡得不安沉。如此数次来回重覆惊醒,更让我疲倦不已。仿佛直到晨光初起时,我方可安稳地睡下,以至眼下日上三竿时分,我才醒过来。
我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只说:「西厢这儿安静又人少,我很是喜欢。我不介意一直住在这里。」
他却摆手道:「哪怎麽行?这儿太简陋偏僻了,很不方便。让你住在这儿,岂非委屈了你?」
我抿嘴说:「随便吧!反正我住哪儿,我都无所谓。」
他见我对话题不太在意,便另找话儿,道:「茉儿的事你打算怎麽处理?」
此时手中拿着一叠宣纸的我顿了片刻,才说:「我刚已去信顾府交代事情。一切还待他们回覆再说吧!」
奕珩即时皱起眉头,问:「你把事情告知师父了?」
我点点头,道:「茉儿毕竟是从顾府出来的,她既已离去,我也该知会顾府一声。」
奕珩却是咬了咬牙,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说:「真该死!我怎麽就忘了提醒你⋯⋯」
我见他说的话如此奇怪,便问:「你在说甚麽?是忘了提醒我些甚麽?」
他凝住目光说:「没事儿,没甚麽。」他的眼神却是闪缩,不愿看我。我就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他见我一脸疑惑,便道:「我还有事儿,先走啦!」便急急夺门而出,赶忙而去。我心中自然更是好奇,他到底是有甚麽隐瞒着我的事。
兰芝回来得很晚,她的脚步声却急速得隔着房门也能听见。颂灵听见,便把房门打开,便见兰芝冲冲跑向房来。颂灵问:「怎麽去了这麽久才回来?跑这麽急,小心摔倒。」
我见兰芝上气不接下气的,便倒杯茶给她,问:「先喝口茶顺顺气吧!」
她却没有接下,右手叉腰喘着气,左手向我摇摆着,说:「出⋯⋯出大事了!」
我拍拍她的背,道:「有事慢慢讲,别急。」
她一手拿起枱上茶杯,把茶水全部灌进口中,说:「顾大人出事了!他被礼部侍郎谭圜上书指控收受贿赂,於在两年前的科举州考中操控中选结果。如今被停职查办中。」
我霍然站了起来,震惊不已,道:「甚麽?不可能,顾邵宏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与我当年失踪之事有关,我也清楚他是为了自己的夫人才被迫如此而为。我认识顾邵宏这麽多年,他绝不会是一个贪财的人。
兰芝却是一脸肯定地说:「此事千真万确,我是听顾府管家安叔说的。我就是为了打听此事,才晚了回来。」礼部侍郎谭圜向来是顾邵宏的人,此番他亲自出来指证顾邵宏,难免会让旁人深信不疑。只是,这不可能是事实。难道,又是潘译明在背後指使?我才想起昨晚奕珩对潘显阳的态度,是多麽的凶狠敌视。我本就觉得奇怪,他们两人从少就认识,之间的情分也不浅。奕珩何以会向潘显阳气怒发难,更对他心生怀疑?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父辈们的关系。
面对顾邵宏被诬告一事,奕珩自然是与我一样,相信顾邵宏的清白无辜,却又苦无对策帮他脱困。刚好碰上潘译明的人要暗杀我,他心中的怨恨怒气便一次过发泄在不请自来的潘显阳身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正好用在此事上。
正当我心中是有丝丝着急,正为顾邵宏担心。兰芝便焦急地问:「郡主打算怎麽做?要去找奕大人商量吗?还是亲自进宫去向皇上求情?」
我仔细思索一轮,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作从不知情,以後不许再过问此事。」
兰芝一脸不解,问:「郡主为何⋯⋯」
颂灵赶忙拉一拉兰芝,道:「主子说不要问,就不要问。宫中教我们的东西,你都忘了吗?」兰芝只好点点头,不再问话。我无意地与颂灵相望一下,那眼神告诉我,她值得我更进一步的信任。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房外下起滂沱大雨。微风把雨丝从窗口吹进房中,洒湿了窗边的小木桌。我连忙走去把窗子关上,却见颂灵顶着雨伞从雨中走回来。我上前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颂灵点点头,道:「玄武门的守卫与我相识,此事他定会办好。」
我微笑一下,说:「那就好。有你帮忙,我很放心。」颂灵抿嘴一笑,屈身下礼便退到房外去。
凝望着房外的雨丝徐徐落下,地上的一切被雨水冲刷乾净。若过去的一切,也能如眼前般清洗而去,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