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命逸聞 — 天命。花犯

胭华谷,花絮纷飞。

落英遍目可及,大如降雨、细若微尘。

春意盎然的草地上,伏着一头毛色似雪的虎,雪虎似在午寐,身体规律起伏。

天际飘来乌云,遮蔽了温暖的日光,雪虎无声睁开眼──如海水般的蓝眼珠。

身穿彩衣的女人走了过来,安抚似的顺着雪虎的头颈。

女人乌黑的发高髻盘起,鬓边簪着一朵掌大的牡丹,花映俪人、人比花娇。

就在雪虎的情绪渐稳定,即将入眠之时,两道身影,一黑一白的来访胭华谷。

雪虎暴动似的跳起,兽毛直竖,一身漆黑的纹路转为血红。

彩衣女人转过身,花容泛起妖光,冲着两名不速之客艳绝一笑。

「黑白无常来得好快。」

「妖女,交出燕血虎,饶你不死。」黑无常手提灭魂铃,出言叫嚣,不必怜香惜玉,也用不着跟她客气。

「呵呵!地府管得也太宽,我得天所赦、不入轮回,又何惧生死;况且,燕血虎是自愿留下与我相伴,非我强留。」掩唇而笑,媚态令满谷花絮叹息。

「臭婊子,明明就是你潜入地府,迷昏鬼差盗走燕血虎,还强词夺理。」黑无常磨铃霍霍,冥界圣兽‧燕血虎失窃,害他受了阎王姊姊好一顿责骂。

「污言秽语。」女人水袖一扬,空中的花絮卷成尖锥状,射向黑无常。

黑无常正要迎击,白无常先一步档在前头,右掌挥出,掌心的法印华光乍闪;花锥撞上法印,瞬间溃散,花絮在两人周围斑斓落下,此景如画。

黑无常打了个喷嚏,捏着鼻子道:「妖就是妖,连花也是臭的。」

女人冷笑:「黑白无常文武双全,无双亦无耻。」

「你──!」

白无常制止夥伴的冲动,上前抱拳道:

「葛巾娘子,我兄弟俩本无意惊扰娘子清修,但这燕血虎毕竟系出地府,还请娘子放行。」

「我已言明非我强留,若燕血虎愿同你回去,你领走便是,我不会阻拦。」

白无常闻言,心下稍安,对着雪虎道:「星痕,你私出冥界之事,阎王已既往不究,你这便同我们回去。」

燕血虎收敛竖毛,血纹恢复漆黑,海水般的蓝眼珠对上白无常湛蓝的瞳孔,低吼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女人身边的打算。

「这畜牲受了妖女的蛊惑,断不可能乖乖跟我们走,让我用灭魂铃将牠捆了,先拖回去再说。」黑无常没啥耐性。

「不成,义姊交代,燕血虎有灵性,用强只怕会损及血魂。」

「哪来这麽多规矩!算了,我不管了,反正你今日一定得让我可以交差才行;该怎麽做,你自己看着办,我到外头去等你。」

黑无常转身消失在朱红幻光中;再不走,鼻子都要捏掉了。

白无常叹口气,对着燕血虎道:「星痕,你既不愿同我们回去,那便交出血魂,让我带回去覆命;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失了血魂,你将遁入轮回,失去圣兽的身分。」

燕血虎毫无犹豫,张口吐出一枚枣子大小的红珠子,珠子泛着血淋淋的红光,飞到了白无常面前。

白无常伸手将血魂握入掌中,释然中带有惋惜:「星痕,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当替你转达阎王,你好自为之,後会有期。」

说完,白无常也离开了。

雪虎重新安然的眠在女人的脚畔,女人品着血魂残留的气息,倒是流露出一丝可惜。「唉!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

不过见到雪虎舒适的模样,女人也就不想再计较了,正所谓:「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

胭华谷,花絮纷飞。

情意触手可及,大如江水、细若心泉。

★★★

黑白无常回到阴司地府,黑无常便嚷着要立刻去黄泉边洗净一身的花污;白无常微笑同意,独自来到专司驯养地府冥兽的汉清殿。

汉清殿的主事,是一名身穿绿衣黑裙的姑娘,她不盘发髻也不簪花,任由及腰的夜色长发随意飘散。

「义姊,我带回了血魂。」白无常对着绿衣黑裙的姑娘说道,仍旧闷闷不乐。

「快拿过来给我。」君水青一脸雀跃,带着「等你很久了」的口吻。

白无常递出红珠子,一脸诧异:「瞧你的态度,似乎早知道我们此行注定无功而返?」

「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你取回了血魂不是。」君水青挽起黑裙,拭去血魂上头那浓郁的花香。

「可惜星痕牠不愿同我回来。」白无常就是这样,重情到无可救药。

「也没甚麽好可惜的,阎王念牠多年辛劳,早已暗中替牠开了天命;牠既不愿意回来,那就到人界去,好好过牠的人生吧!」

「话虽如此,可没了燕血虎,阎王等同失去坐骑,之後要如何上仙界面见天帝。」白无常经常这样,执着的杞人忧天。

「不碍事。禹悠,你过来看看。」君水青站在一座兽栏前,对着白无常招手。

白无常走近,发现里头是一只刚诞生不久的小燕血虎,雪白兽毛,身上纹路淡淡的,尚未转成漆黑;奇特的是,小燕血虎的长尾,竟是三道彩羽凤尾。

小燕血虎看到有生人靠近,好奇的左顾右盼。

君水青将红珠子喂给小燕血虎,吞下血魂的牠,将渐渐与血魂的灵气融为一体,指日便能拥有飞天遁地的能耐,成为冥界的新一任圣兽──阎王的坐骑。

「乖乖,真是可爱的小小姑娘。」君水青陶醉的说。

「还得替她取个名字。」白无常道。

「早取好了,阎王的恩典,钦赐『燕囍』一名,意谓:星燕归凡,双喜临门。」

「这麽快,何时的事?」白无常再次诧异。

「差不多……是你和小黑子出发去胭华谷不久。」

「啊?既然阎王早有打算,何必还表现出一副找不回星痕,就提头来见的模样,搞得颖杰焦头烂额。」

「咦!葛巾何许人?那可是株千年妖花,自然得让你们警醒点;就当是阎王的恩典,给你们兄弟一点磨练。」君水青揽顺了一头夜色长发,面带莞尔。

白无常却面露苦笑。

是啊!是啊!

阎王的恩典,就如同塞翁失马,总是让人……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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