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稍晚,和姑姑打过招呼谢谢她接我回来、还有借我房间休息之後,我再次回到睽违三年的白陵本家。屋外的花草树木依旧,房里的摆设甚至清寂的空气也没有改变,父亲和母亲也如三年前一般,就好像其实我只是出门到附近的森林玩了一个下午一样。
只是这样的安逸脆弱得如同一层泡沫,打包行李和添购我的衣服都是进行着的,但是我们不会刻意提起,只是默默的准备。我回到家时距离开学还有一周,之後的六天就是这样过了。
直到开学前一天的清晨,父亲出门了,我一睡醒就没有见着他,後来据母亲说是去巡察其他分家,要几天才会回来。
对於父亲的不告而别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闷,他果然知道些什麽吧,就好像冥玥姑姑要我叫她姐姐一样,能力继承者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连系,即使不说也能感觉得到。
我坐在门口的秋千上轻轻晃着,想着如果我能只是白陵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比较愉快;又如果我能完全认定我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一切会不会好转?
似乎都不是正解啊。
「小漪。」母亲从背後无声地出现,手指抚过我的发,现在我的身高已经和她相差不多了,「明天要开学了,会不会担心?」她说着,轻柔的像是哼歌一样,简单一句话撕裂了这几天来的平衡。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麽。
「我们讨论之後,决定把这个给你。」母亲拍拍我握住荡秋千绳子的手要我松开,把我曾经看过的黑色宽手环套到我的右手上,「这会适合你的。」她又轻敲了手环,上面出现三个隐藏式的幻武兵器壳子。
分毫不差的三个。
「父亲……你们……」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用她特别解释,我也知道她说的适合不是指造型,因为这个是老头公。
无论如何,然还是为我着想的……
「不管发生了什麽事,你都是我们的孩子,漪。」母亲搂着我,语调转俏皮:「在外面不用怕任何事,妖师一族和萤之森都不是好欺负的,你可是少主喔,要勇敢一点,把欺负你的人打趴都没关系。」
打趴别人并不是勇敢吧,我默默的想,而且这听起来怎麽好像冥玥姑姑会说的话?
不过这些话确实让我心里舒坦了很多,於是我仰起脸,迎着叶隙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我知道了,母亲。」
翌日,出门前母亲给我戴上了一边的夹式耳环,让我的头发变成和她一样的浅褐色,上面还附加了让人不容易留意我容貌的术,也是因为这样,母亲特别叮咛我不可以随便拿下来。但是其实我有点挣扎,因为传统上男生带耳环是有特别意义的吧……
不过因为是母亲的爱心,而且原世界的传统在守世界也不通用,所以我还是忍着没有动它,只是自己心里觉得有点别扭而已。
这次不用撞火车了,我可以帅气的用移送阵登场,这应该是好事吧。
至於被监视保护什麽的,我还是无视就好了。
※
关於在Atlantis的新生活,我是这样规画的。
我是从七陵学院转到Atlantis的混血精灵,根据七陵的惯例不会随意说出自己的真名,只用夜明或漪当称呼。这个理由应该可以保障我大部分的隐私;要是真的有心来查我身分的人,也只会在公会资料查到我是白袍而已,而也是因为白袍,所以我才能跳掉初中三年不必重读。
我会很低调的行事,当代导学长很放心的好学弟、不会有人想针对的好同学,就这样当个温良又安全的存在,然後一步步调查那些我想知道的事,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而我新生活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安安稳稳的上学,让代导我的学长或学姐放心。
──至少我是这样计划的。
比起撞火车清爽无负担的从移送阵踏出,我从高中部的西大门走进学校,根据历史教训,就算听到怪声音低着头打死不去看校舍的大钟,很好,很顺利。
我在心里由衷感谢主神让我获得这些记忆,可以避开很多灾祸,总觉得我的未来一片光明,早晨的阳光也特别温……
「你来早了。」意想不到的熟悉声音从我身边传来,空气像是瞬间冻结了似的,我反射性的脚一蹬跳往另一边拉开距离。
银色带一绺红的长发高高紮起,绣着金线的醒目黑袍在他身侧随风翻飞,没什麽表情的漂亮面孔在看见我的反应後挑起一边的眉,锐利冷淡的红色眼睛直接狠狠的歼灭了我自我欺骗「那是幻听、那是幻觉」的谎言。
「请问有什麽事吗?」不是听说这个人是要暗中保护我的吗,现在是什麽状况?
「校方关注转学生的安全,所以我是你的代导人,就这样。」完全冷淡也不打算自我介绍的语气,显示冰炎也完全认得出来我们见过。
听完解释我心里只有一个靠字。
的确扇师父说他不能从无殿得到我身分的资讯,但是没说不能把他介绍来当代导人啊啊啊啊!这漏洞也钻得太明目彰胆了吧,根本欺骗消费者!
这样说起来,不是在学学生也能当代导人?这制度也太谜了吧……
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後,我向冰炎一鞠躬:「那麽之後就劳烦您照顾了,有问题我会找您帮忙的,我要去教室了,告辞。」
说完,我立刻丢下移送符,趁着他一愣的瞬间准备转移。
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遇到麻烦开溜就好。
「夜、明、你给我站住!」反应过来的冰炎发出绝对魄力的一吼,附近的学生纷纷转过头来看到底发生什麽事。事後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敢这样违抗他真是不要命了。
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我当然还是继续,甚至多出了力量加速阵法发动。
见我不打算停下,他立刻抽出爆符小刀,精准的钉在我距我脚底板不到十公分的阵法上。
有必要这麽激动吗,该不会是公报私仇吧喂!
「白痴!看你脚下!快点离开!」
嗯?脚下?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看,却见到暗色的阵法在我的传送符下被唤醒,像寄身虫般地悄悄吸收收着我的力量。
『漪!这是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