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我翘掉了篮球队的练习,带着暂时与普通人无异,必须吃喝拉撒还必须委屈地跟在我旁般监视的走狗许瑞亚去买了她的生活用品以及制服。
「你怎麽会有钱?」我看着许瑞亚随便塞在某个塑胶袋里的钱包,忍不住皱眉,虽然还知道钱要用钱包装着不愧是神的走狗,但要好好保管钱包这点难道走狗学校都没教吗。
「辛勤工作换来的薪水。」许瑞亚耸肩,微微撇嘴,虽然还是缺乏起伏的音调,在清爽的夏夜晚风中不知为何听起来悦耳轻快多了。
这个动作如果是在任何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身上出现很正常,反正就叛逆中二嘛,但如果是这样面无表情的非人类,老实说,总觉得模仿人类或者刻意想激怒我的意味比较多。
可是,她实在没必要在我面前模仿人类,而如果刻意想激怒我,那又好像更没必要,显得是我自己过度解读了。
唉,总觉得,我们之间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嗯,你应该是住我家没错吧?」我压住心底快爆炸的疑问和阿杂,随口开启新的话题,和许瑞亚慢慢走在路上,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她的东西。
「嗯。」她轻轻点头,兀自抚摩着塑胶袋里的毛巾,对那个质感很满意的样子,像是想到什麽,她侧着头看我,单纯乾净的表情竟然有点孩子气。「你还是可以和罗惠婷一起上下学,我认得路。」
「再说吧。」干嘛老是一副可以离我多远就尽量多远的样子啊?我忍不住皱眉,看着她,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是说你怎麽会知道我和她一起上下学?」
「这种事,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啊。」许瑞亚偏头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自然的说着,简直有点像是1973年的弹珠玩具中,「我」捡到的双胞胎一样神奇而不合逻辑的存在。「沿着你家门口左转,过两个红绿灯,然後…」
「欸,停止!」我急忙摀住她的嘴巴,有些错愕的看着她,靠,靠腰,为什麽她会知道啊?可恶,不要随便使用走狗的能力调查别人啊!
虽然我并没有什麽值得深藏暗遁的大秘密,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要被看穿,不对,谁会想要被看穿啊。
只是一回过神来,发现我整个人凑的太近,手就这麽整个蒙住她的口鼻,还是有点被自己的唐突给吓坏了。
许瑞亚显然也被我吓到了,我愣了半秒,对上她的眼神,赶忙缩回手,虎的一声把整个身体拉离她半公尺的距离,心脏还剧烈跳动着。
当然不是因为我发现自己与许瑞亚坠入爱河,而是那眼神瞬间爆发的杀气让我感觉自己会被做成肉粽丢进爱河或者高雄港。
虽然那杀气一闪即逝,但只要被那样瞪过一眼,任谁都会心有余悸的。在这瞬间,我才真的确实体认到,我和她之间的差别。
而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又瞥了我一眼(就她的身高而言,那其实是个有点滑稽的画面),用没有表情但莫名讨人厌的表情拨过散乱的浏海,过了几秒才落下狠话。
「不准碰我鼻子。」
为什麽点是鼻子我真的不懂,其实我没有压到鼻梁,就算是整过的也没道理这麽脆弱。但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母狗?)真难相处。
「你...我说,你这样突然凭空出现,为什麽都不会被起疑啊?」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两条街,最後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厚着脸皮开口。
「这点小事。」
许瑞亚耸耸肩,抬头盯着路灯下的蛾群,交错的车灯划过她立体的侧脸,打下阴影却仍显的不真实。
许瑞亚不想说的事,总是耸肩带过,我的个性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说也就不问了。或许,对她而言,我也不过是那街灯下的蛾群,盲目地朝某个无以名之,不知道是光亮或者热度或者街灯本身的目标冲去。
而我说话的声音之於她是蛾振翅的噗噗声响,即便入了耳也毫无重大到需要了解的意义。
真令人沮丧。为什麽我偏偏就是这种喜欢一个人想太多的悲观鬼呢。
不,其实许瑞亚是怎麽看我的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我真的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脱光光在她面前唱歌,她心里也不过想着「嗯,这个人类。」(或许加上耸肩)吧,我知道我一向太容易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我的确在许瑞亚身上浪费太多无谓的情绪了。
可惜的是,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我感到宽慰一些,实际上只是让我更沮丧。
「对不起。」
在南风轻轻的凉爽的夜空下,我们并肩走着,许瑞亚矮了我一颗头,很普通的身高,路灯公平的打在我和她身上,只是看不清她的神情。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即使方才我还为了我们之间的差异沮丧不已,但还是有什麽是一样的。在这片广阔的异地星空下,我们两个的存在,都是如此渺小,小的好像随时会消失,随时都有可能任由时光之流的冲刷流落他方。
同时或许也因着她的渺小,我觉得我们两是如此亲近。
在这个其实并不属於我的时空当中,只有许瑞亚和我一起守着这个秘密,我们两个互相是对方曾经存在未来的证据,或许她并不这麽觉得,可是在我心中,我们是互相依存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不过明明应该很庆幸自己回到过去的我,突然很怕很怕许瑞亚就这麽消失不见。
「对不起。」在我意识到或许,许瑞亚的想法或许和我完全不同前,道歉的话已经从喉咙逸出。
许瑞亚只是有点纳闷的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然後意味不明的微笑了。
「你给我添的麻烦,从来也不只这麽一点。」
即便只是轻轻勾起嘴角,称不上是笑容,更别说那个笑後面大概隐含着睥睨的意味,但那张疏朗的脸孔,微微扬起的眉毛还有神秘却同时单纯的眼睛,直勾勾却同时若有似无的看向我时,还是美丽的让我有一瞬间忘记呼吸。
什麽嘛,我都已经这麽有诚意的示好了,竟然讲出这种话。
我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一时语塞,只好瞪着路面,两人就这麽沉默的走回我家。
我在闷热的半夜中,从那令人窒息的梦醒来,满头大汗的瞪着天花板。
不,根本不能算是梦,简直是记忆残缺的一角被捡起来仔细摩娑品尝般,是不愿想起的片段。
要命,我明明已经压根忘记这件事了,或许是这麽闷热的夏夜,与一年前的那个大停电的夜晚太过类似吧。
我发现窗户没开,电风扇也没开,许瑞亚躺在我旁边几乎没有呼吸声,心理上实在不习惯旁边躺着人,可是又不愿意许瑞亚去动姊姊的房间,最後还是和她一起睡了。
这样的天气,亏她还能把棉被盖的密密实实。
起身开了窗,就着外头的路灯,手表显示着凌晨三点,一只夜鹰啼啸飞过,晃动枝头,树的上方挂着残缺的月亮。
手撑着有些灰尘的窗台,我把头探出窗外,深吸了几口夜里还算清爽的空气,一把抹掉额上的汗珠。
我愣愣的看着手臂发呆,上面还有我用蓝笔潦草写下的字迹,「红外套口袋」。
很奇怪,眼前的躯体彻彻底底是属於17岁的安如的,但是手臂上却残留着26岁的安如写下的字迹...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26岁的安如的记忆力变的出奇的差,也因此养成了把待办事项写在手腕上的习惯。
现在想想,那简直是像是潜意识为了逃避一切不愉快的回忆而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一样,强迫自己不可以回想任何有关的事情,於是大脑也就习惯性的挂一漏万了。
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事,转头就忘了,不想忘记的,就只好写在手上,记在本子里,不确定会不会伤害自己的,就暂时不放心里。
或许也就是因此,我才可以不停的容忍盼盼和我自己伤害我自己吧。
可是啊,记忆是不分好坏的,在潜意识里决定选择不再想起的那刻起,过去的我就不断的从我的体内流失。
像是底部被凿子凿破的船,在海中载浮载沉艰辛前进,一边不停的将货物散落到深不见底的幽黑深海里去。
直到有天才发现,我就快要没有过去,我就快要对未来绝望,我就快要失去自己了。
就像在半空中走着钢索的人,绝不能看着脚下,更不要说回头。
是什麽时候,我把自己推到这般危险的境地呢?
果然摔下来了吧?摔的那麽痛。
不知道站了多久,脚掌麻了。
我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甩了甩头,在这样虚无的夜里,想些什麽隔天早起马上就会忘记。
准备到浴室里洗把脸,转身却对上许瑞亚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双眼,正直直的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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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有时间我就会尽量更
如果觉得我越写越烂,想要原本的版本的同学,也不要害羞跟我说我可以把原本的档案寄给你喔(虽然重新润饰的过程中好像也不过是把许瑞亚变的更欠揍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