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板娘打过招呼,并领了露营用具後,我们一行人站在民宿门口,丁湙澄和涵星正在做最後一次路线确认。我则是从背包中翻出涵星给我的行程表。
根据行程表,我们今晚会先在这间民宿的後山露营,明早再沿着下山步道回到民宿,最後一天则是在回程的路上无安排的随意游走。大时段而空闲的安排,给予我们充分享受自然与联系彼此的时间。
不必仓促赶点的行程十分清闲自在,我却是不住叹了口气。只得期望游玩中,有事情得以填补彼此间大量相处的空闲。
「好了!我们出发吧!」确认完路线,本就热爱运动的涵星精神抖擞道,并转瞬便到了队伍的最前头,阔步而行。
离开砂石铺成的大马路,我们走上嘎吱作响的木头步道。
春日的翠绿染上了四周,满山的绿意中点缀着各色的清香;阳光从叶缝中洒落,光与影更衬眼前的缤纷;脚下的嘎吱声与树林间的虫鸣鸟叫相交,竟是比想像中和谐。
我刻意走在队伍的最後头,想独自品嚐这份「静谧」。
加深了呼吸,空气中的氛围参染着微妙。自己像是未经允许的闯入者,突兀而诡谲的不速之客;脚步下的和谐,却又仿若被这个秘境包容,无条件地被接纳。
像是外来、像是归属。
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少了脚步声,随之消失的,不知道是人的闯入,抑或是失去了两者的和谐?
脚步声的匿迹,是拉近?还是推离?
我站在原地,举步也不是、沉静也不是。举着脚,呆站在原地。
腿部传来微酸感,我犹豫了一秒,便再度踏出步伐。
如果连这都要犹豫,那我还要在这片泥泞中打转多久?
「嘎吱──嘎吱──」我不重不轻的走在木板上,伸长手,抚过身侧的岩壁、植物,岩石的粗糙,青苔的湿滑;叶梗的细纹、叶片的露珠,不同的触感划上指尖。
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刚来到世上的婴孩,好奇地探索着世界。放远了视线,想看见一切;伸长了双手,想接触所有。
至少在受伤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敞开自己、认识万物。
不同的触感划上指尖。新鲜感让我想把手伸得更长,想体验更多的不同。
我笑了出来,却是搞不懂自己。
双眼染上了湿润。
我抬手,在还未落下前将它们抹去。
我看着前方的步道,不见他人。
高兴着无人见着自己的脆弱,却也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躲在人後。
一个深呼吸後,我加快脚步,不想让自己落在太後面。
随着脚步变快了的节奏,却仍旧自然的与生态相融。
或许没有我所想,复杂的拉近与排开,有的,仅是单纯的华丽与质朴。
与其钻牛角尖,硬是为要事物定下二分法,或是将生活谱成剧本,或许更该停止用文字定义世界,一次也好,用单纯一点的方法去认识世界。
我想起了方才像孩童般伸长手探索世界的自己,脑中有些混沌。
拐过一处弯道,我看见沈羽梣独自一人的身影,像是与画面融合般,举着摄影机,静静矗立在高耸的林木间。
我随他仰头的视角抬首,顺着艳阳撒入之处慢慢往下,将光影的变化收入眼底。
突然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句话──「强烈的光造就犀利的影。」
这话可以很单纯的陈述着眼前的美景,亦可以影射世上诸多不美好的残酷。
就和所有事一样,可以很单纯,也可以很复杂。
而有些人,追求单纯,却是徘徊在复杂。
返璞归真会不会有时只是复杂到,我们只看得懂表面,故误以为它归真了?
我甩甩头,想静心在这片景致中。
或许自己就是那徘徊於复杂的人吧。
我做了个深呼吸,自然淡淡的甜味抚过味蕾,卷回了我的心绪。
呼出一口长气。平静许多。
眼角的余光扫到沈羽梣放下相机,悄然走到我身侧。
我没有看他,面向眼前的光影,却不聚焦。
「他们说阳光是公平的,始终在那照耀。」我轻声道。
那他们可记得,平等可有齐头式与立足式之差?
「阳光始终在那照耀,但可不是每个人面前,都挡了一道墙。」几不可闻地,我道。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脱序问出这段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我垂下眼,不等他回答,抛下一句「没什麽。」,便迈开步伐,匆匆离去。
快步间,脚下一个湿滑,一个带着温度的力道圈住了我的臂弯,「小心点!」
「这里的荫比较密,阳光照不太进来,地上都长青苔了。」沈羽梣边说,边指了指脚下的青苔。
我意会地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後,默默走在山间步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