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燎若火燕 — 第四章 探訪虛實(3)

「……你说什麽?」

倾容峰眼色凛然,神情也越加冷峻。

「秦亦飞,你现在是装作不知情吗?还是真的不知道?」

「你看我这样,觉得是在装吗?」

倾容峰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有人,甚至连窗户都去关了起来,才坐回位置。

「云家跟夜家瞒你瞒的还真彻底,就你这当事人不知情。」

倾容峰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十年前,燕氏一族因谋逆罪,满门被灭,然铁骑将军原为海燕关守将,当时徽光圣上又突发急病,经禁军统领与皇后商议後,下旨由骠骑将军接任海燕关守将之位。骠骑将军上任後先是击退了外楚十万大军,後又守住了南疆的偷袭,众人都以为秦将军是在第二次与外楚的决战中阵亡,其实没这麽单纯。

当时外楚第二次来袭,带着海燕关三四倍的军力,秦将军一边死守海燕关,一编派人向皇城求援。朝中接获求援讯息後原要派出骁骑将军领兵前来支援,但云卓声竟拖延了出兵时机,让秦将军等不到支援,关破身死!」

秦亦飞呆滞的看着倾容峰。

他一直以为,父亲的死是因为外楚大军过於强大,又摸透了父亲守关时的一些漏洞,才会一举攻破海燕关,没想事实却非如此,竟含有那麽深的陷阱和算计。

「这些年,平白唤为恩师了。」

秦亦飞不禁感慨着,这些年他敬重教导他三年的剑术老师云卓声,却没想他背後竟藏了如此大的一个阴谋来谋害自己的父亲。

倾容峰乍听不解,但转念一想秦亦飞的过去可能有骁骑将军的参与,便释怀了。

在自己信任之际忽遭背叛,这感受实在不太好。

「不提他了。如今人已死,也不值得一提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秦亦飞重新凝聚起焦距,云淡风轻的揭过这一笔。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师徒两人算是不同路了。

「不提也好,省的你为此伤神。」倾容峰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又起身打开窗户。

秦亦飞抿了一口茶,才开口说道:「沙郡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倾容峰摇了摇头。

「倒也不急於这一时。那我们现在启程去风城吗?还是要等敦的伤势好些再上路?」

「只能现在出发。若真要等,得等上半个月。」倾容峰严肃的说,「他的伤势很严重,若想好好休养就不能随意乱动,但我们不能因为他而耽误了行程。如今南疆已乱,沙郡就是个开头,我们若逗留在这里只会错失先机,不如带着他去风城较为妥当。」

「的确,如今沙郡被毁,安阳郡王和金华郡主先後遇害,不继续前进的话,对情报的接收会有极大的落差。既是如此,我向店老板讨要个马车,用马车来运送他应会较为妥当。」

倾容峰应了声,算是同意了秦亦飞的提议。

虽说沙郡遭祝融肆虐,但至少有些东西还是带得出来,秦亦飞向老板说明後,後者便很慷慨地给他们一辆马车,只可惜没有马。

不过也不影响――秦亦飞和倾容峰本就是骑马来的,这两匹马都受过训练,拉个马车没问题,两人商量後决定一人赶车,另一人在马车内照顾受伤的少年敦。

行驶稍嫌颠簸的马车缓缓驶离,朝着风城前进。不过一路上走的是平路,倒也不算太过颠簸。

七天後,马车进了风城。倾容峰先是接过了马车,带往了天威门在风城的据点好好收着,秦亦飞则是带着休息几天,腿脚较能走动的敦前去一家餐馆,帆香居等待。

此时的餐馆除了谈论天下大势,还讨论另外一件事:日阳皇朝的年轻帝王,年方十四岁尚未束发的朔漾圣上,在昭阳城失踪了。

秦亦飞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小二要了一个雅间,实际上却利用内力将餐馆所讨论的事情听的一清二楚。

但他没有注意到,敦眼神缩了缩,有些许的深邃,後又恢复正常。

「亦飞,这会朔漾圣上失踪了,对皇朝是否会有影响?」

「小皇帝尚未束发亲政,掌权的人一直是夜穆投和齐太后,当然还有其他三位托孤大臣。但圣上这一失踪,总还是会给一些有心人制造动乱的机会。不过依照朝中那几位权臣的能力,应该还不至於对这些小动乱束手无策。皇朝暂时不会有影响。」秦亦飞生活在皇城多年,看清了朝中局势,分析起来自是有道理。

倾容峰也点点头,同意了秦亦飞的说法。

「听楼下的客人说,皇朝已派出人手到各国搜查圣上的踪迹,皇朝内部则是封了一名摄政王,暂代朔漾圣上执政。你猜猜,人选会是谁?」

秦亦飞正沉思着,忽听见身边的敦说话了:「我猜,是皇朝前太子,幂格亲王日江廉。」

在这七天的奔波途中,敦精神还不错,虽然话少了些,不过这一路上除了聊天就是赶车了,三个人聊的话题很宽阔,秦亦飞和倾容峰纵然还是有些戒心,却已拿他当作朋友看待,是故当敦一开口表明意见,两人皆齐齐看向敦,似是不明白他如何会猜这个人。

「日江廉行事谨慎,又是皇朝前太子,对於政事有一定的了解,何况摄政王只有日家皇室血脉才有资格,即便是皇后、太后的亲戚或是权势较大的夜统领也无法插手。」敦缓缓说道,丝毫不觉自己的答案有何错误,语气十分淡然。

「是了,我怎麽就忘记还有这一号人物。」秦亦飞一拍大腿,想起了日阳皇朝这一个皇子。

幂格亲王日江廉,年岁较诸皇子还大些,如今已过二五,由於是皇朝大皇子,徽光圣上的皇后膝下又未有一子半女,故徽光圣上早年立为太子,赐封幂格。然而晚年却因燕刻牙谋逆案,日江廉为燕将军求情,本已遭徽光圣上训斥,又因秦将军战死之事,将自己弄得十分憔悴,後被废太子位,至徽光圣上驾崩前皆未再立新太子。

但日江廉为太子期间还是有些不错作为的,譬如开北倾山安抚使一干外族归顺皇朝;南疆大旱时出主意送粮食以博得南疆对皇朝的人情;城外战乱时迅速派大军剿灭叛贼等等。

总归来说,秦亦飞在父亲这一条线上,对这个前太子还是很看重与尊敬的。

倾容峰大致想了想这号人物,虽说他生活在琅琊山上,但情报消息可是一直源源不绝的送进天威门,是以他也大略知道这个皇朝的前太子。

敦却没有在说话了,只是执起筷子吃饭。

在倾容峰的医术调理下,敦的伤势也逐渐好转,虽说如今手脚还有些瘀痕和酸麻感,也不能站立过久,但至少生活自理是没有问题了。

三人吃完饭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声巨响,隐隐约约有些吵闹打架桌椅翻倒的声音。

「给老子说清楚!在帆香居竟敢欺侮人!」

「这位贵人,若是小的不占礼数,小的给贵人赔不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你这卑贱的侍卫算个什麽东西!老子要听你的主子的话,本少爷不屑听你的废话客套!」

那凶神恶煞的人说完,又是乒乒乓乓大声响,将桌椅给掀翻了去。

帆香居外头一时聚满了看热闹的群众,然而里面的情况已是如火如荼,随时准备要互殴。

在二楼雅间的秦亦飞等三人自也耐不住好奇,纷纷到楼下看热闹。

「似乎是某个富贵人家的侍卫冲撞了人,心生怨怼这才在帆香居飙骂的。咱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还是一走了之?」

听群众的低声细语,倾容峰转头低声对秦亦飞道。

「倒是可以瞧瞧这帆香居的主人是谁,这侍卫的主子又是谁。」秦亦飞好奇的探出一颗头,当然他这话也是低声说的,听到的人只有倾容峰和敦。

敦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但也算是同意了秦亦飞的看法。

「若我没记错,帆香居似乎是六大家族其中一家的产业。」倾容峰说罢,不动声色的继续看好戏下去。

帆香居在风城也算是鼎鼎有名的餐馆,月月营利三千两金子,不仅流水钱财入帐,更让风城帆香居的声势如日浩大,遂成风城第一大的餐馆。

敢在帆香居闹事的人来头必然不小,但这似乎不是三人想关心的重点。

须臾,有个人从帆香居二楼缓步走下,眼神瞥了一楼的情况一眼,却让大吵大闹的人住了嘴,只是眼神仍愤恨的看向那个侍卫。

「发生什麽事了?」

看样子是个管事的,秦亦飞默默下了批注,观察起这个刚刚才出声的人。

一身月牙白色的锦袍,衬托出他高贵的气质,袍上未有过多装饰,只在袖口和领口之间绣了些银色花纹,虽说看其发式应是尚未成年还未及冠,但那成熟稳重的样子,却不禁让人肃然起敬,说话时也逐渐小声。

再看他刚刚只用一眼就让帆香居的吵闹顿时安静下来,这人肯定也不简单。

「这就是帆香居的管事者?果然气品不凡。」

寡言少词的敦难得赞叹了他人一句。

却见那人将眼神投射到三人身上,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看向了一楼。

「青烟、青吕,发生什麽事了?」

方才在闹事的人面前赔罪的两个侍卫见是自家主子,连忙飞身过来行礼:「回主子,方才青烟正替小二收拾着,却不小心撞了这人的桌子,这人恐怕也有些醉意,对青烟嚷嚷骂人,还丢起东西,是青烟接的迅速才未酿成灾祸,否则这一扔掷恐怕一楼的宾客会受伤,丢了帆香居的脸。」

那人点了点头,转向闹事者:「末玄三少爷,此事是我的侍卫不对,看在冷无家的面子上,可否饶了他?」

闻此人一言,众人皆倒吸一口气。

冷无家,南疆六大世家之一,古老占星世家,不仅神秘又雾影重重,就是其他无个世家也鲜少有人能和这冷无家打好交道,更别说知晓冷无家的势力。

如今这月月营利三千两金子的帆香居是冷无家的产业,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想必会让许多人从椅子上摔下来,接着是更佩服冷无家。

另外也有人对这个闹事者的身分更加惊疑,末玄氏可也是南疆六大世家之一,专司政事,在南疆宫廷朝政中占了极重要的一席,如今南疆大势已乱,八位皇子皇女相继开始争夺这南疆国主之位,末玄氏三少爷却出现在帆香居而非南疆国都,更是令人怀疑其来意。

「你是冷无家何人?若是身分足以代表冷无家,本少爷倒是可不追究。」

末玄氏三少爷也非省油的灯,既然来了调出这帆香居的主子,情报怎能只蒐集一半?

那人笑了笑,将腰间的玉牌甩向末玄氏三少爷:「我为冷无氏世子,冷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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