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已久的弗兰索瓦在奈特利夫人亲自操盘下,二度藉由私人沙龙音乐会与慈善性质的公众音乐会重新跨入国际乐坛。连年精修後的弗兰索瓦再度跃上舞台,硬是不同凡响,一出马即获得叫好叫座的佳评成绩,也振起他缺乏已久的自信心。
弗兰索瓦的复出期间,世界性的经济颓疲萧条景况正持续恶化。
1929年10月美国纽约股市崩盘以来,凡与之交易投资的国家均受波及。其遍布世界的商业和财政关系网非常广大,使得许多制造业、金融业及商社企业体,不论规模大小多难逃封厂倒闭或停摆命运,各国社会失业率高攀。及至1931年,世人已谈到世界性经济大萧条一事,而於1933年达到顶峰。正因国际社会持续性的经济萧条影响,迫使奈特利夫人不得不对儿子的包装行销手法作一大幅度调整,於逆势操作中,成功地扭转劣势,让弗兰索瓦的演奏事业能在音乐界一片不景气的哀叹声中仍然得以稳定发展。
不若以往,弗兰索瓦不再纯然被包装以独奏家面貌游走乐坛,转而呈现多元化经营。奈特利夫人在当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这次她意定亲自担任爱子的事业经纪人,使尽全力拉抬复出乐坛的独子。精明好强的奈特利夫人非但高度发挥其娴熟干练之交际本领,更采取主动态势为儿子寻求国际级的大型乐团搭配演出。此外还同其他器乐独奏家交涉合作小型室内乐演出机会,如三、四重奏表演形式;或纯为名提琴家们作陪衬搭配的表演。
无疑的,沉潜过後的弗兰索瓦广受乐界人士欢迎。不仅在技法上更见精确犀利且再无碍阻(由於手掌张幅较诸寻常钢琴家的手幅偏纤小,每遇高难度技法,如单手横跨八度音程之超技段,辄形成技术瓶颈障碍)、音色上更为圆润细腻,连情感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於任何时期大曲小品的气氛掌控收放自如,或缱绻悱恻如泣如诉、或柔腻婉约、乾脆俐落、气势磅礡雄厚,整体表现豁然大度落落大方,偶有天外一笔的即兴幽默演出。其直觉灵敏,善於掌握曲品内在精髓,配合度、协调性及弹性都不错,与之合作搭配则是种愉快经验,无论是大师级人物或较年轻的新秀均乐意与之作联合演出。只不过他的精致脸蛋及出世气质,难免教与之合作者於排练过程的长时相处中多少经历到某种情绪困扰,甚而有人竟致无可自拔地恋上他;此外,还容易在正式登场表演时被抢尽风采。
普利耶先生特地携妻前来捧场并探望,虽与奈特利夫人离婚後又各自嫁娶,彼此见了面却似乎再无怨无仇,态度均十分客气。不过,奈特利夫人定心端详普利耶夫人全身上下後,心内万分高兴自己较她美了几倍,尽管年龄超出十来岁,自身姿色尚未完全枯萎,魅力依旧呢!
中学时期的密友道金斯先生虽处身学术圈,然於他在本国境内的表演事业却是鼎力之助,俨然弗兰索瓦的英国代表经纪人。每当弗兰索瓦回国巡回演出,道金斯先生必代为奔走接洽相关业务,且主持各地校友联谊,邮寄邀请函,为弗兰索瓦寻得主力听众。於其社交圈内,伦敦爱乐交响乐团总监朗道尔.密茨波特亦是与之来往密切的人物,弗兰索瓦因而得以搭配伦敦爱乐演出。奈特利先生的社交圈亦同样是弗兰索瓦听众主力群,横竖大家都熟识,也经常来捧场。
强势的奈特利夫人灵活运用推销手段,弗兰索瓦的钻质锋芒终是无可掩藏地绽放於国际舞台。四年来,足迹几乎踏遍欧美各国境内,收获不可谓不多,甚且更将愈走愈远,愈行愈顺。
即使剪去美丽长发,清新净美的容貌仍然赏心悦目。或许长年茹素运动之故,岁月似乎无法施布痕迹於弗兰索瓦的美貌上,连他那六十有几的母亲都像是青春永驻似的。而随行的班则居功厥伟,他能调制功效良好的美肤保养品,还以之为生财工具。每次为爱侣预做养颜用品,会多弄出一大罐与一小瓶试用品,总是探听当地最富裕的人家,主动前去推销,高价卖出;若是先试用产品,隔日再买的话,就得付出双倍价格。由於自身也使用自产品,每每成为最佳代言人。然而其秘密武器非春药莫属,要价才惊人,这是为增益自己房事幸福而苦心研究出来的香氛处方,男女客户为了提高自己的性吸引力,不论开价多高都愿意购买使用,要价方式与养颜品相仿,却是三倍之多,简直狮子大开口了。不过为避免日後骚扰,班不留真名,也刻意戴上黑框眼镜,衣饰简素,掩盖己身俊容。这对神仙伴侣的家庭生活较诸向前更紧密,虽然偶尔还是会翻旧帐对骂,却不再影响亲密关系。他们还把心爱的宠物都带在身边,作为紧张生活的调剂。班的体贴永远不匮乏,弗兰索瓦练琴或外出演出,总是帮他按摩背肩、上臂和手腕,降低他的疲劳感。班的体贴劲儿,多少也让奈特利夫人羡慕於儿子的好运气。
另外,伍德兹家人也是弗兰索瓦的一大助力。每回弗兰索瓦回国表演,伍德兹家人为着家庭成员之故,总是特地抽空捧场,顺便前往後台探望问候。
在红色的威尼斯,
船只静止
水面没有渔夫
没有航灯。
巨大的狮岩耸立,
独坐沙岸上,
青铜脚趾,
伸向宁穆的地平线。
群聚舟舰,
围绕着它,
一如成圆蜷卧的
鹭鸶。
偃息於烟笼的水面
它们的旗帜
在飘浮的雾霭中
交织着。
微露星芒的
云朵
飘过
正被云翳的月儿。
圣十字教堂的女修士
从外衣上面
拿下绉褶的
头巾
而古老的宫殿
与庄严的回廊
与骑士们的
白色扶梯
而桥梁与街道,
与忧郁的雕像,
以及微风吹拂
波浪起伏的港湾。
一切死寂,除了
手执长戟
在兵工厂雉堞上
不眠的卫兵。
--缪塞~~威尼斯--
1934年二月,班和弗兰索瓦特意安排一段悠闲歇憩时日,计画重游水都威尼斯,他们此行目的是去参加威尼斯每年一度的嘉年华会,甚至还应景地请服装设计师为他们量身制作十六世纪精致富丽的宫廷服装与配饰,弗兰索瓦将刻意反转性别地男扮女装,以自娱娱人,反正面具一戴上,谁也不会看穿其真实性别。而奈特利夫妇於长时间的忙碌奔波後也感觉疲累了,正想好好休息一阵子,因此乐意同行。
临近大运河的租居里,倚凭房间窗户,可以观看来去往返於河道中的船舟上男女,偶然飘来船夫那饱含情感或高亢或低浑的嗓音吟唱浪漫船歌。因於经济未见复苏,尽管正值嘉年华会,此城的观光客数量还是较诸往常减少许多。
水都的时光似乎是静止的,只见得人事上的无常变迁。这对神仙伴侣乘舟荡水穿越时空记忆,追寻少年时代的浪漫情怀。景象一幕幕掠过眼前脑海,昔年回忆与当下景物牵引交织而成之斑斓画面在意识深处撩拨追怀感思,於光与影缤纷烂漫辉映之中,往日誓约犹萦耳际浮游心坎;叹息桥的夕照霞光映照出十五岁爱恋憧憬成就的热情拥吻,希求终生相许之天真心情让水都丽景漫上一层迷梦光雾,底下『贡都拉』摇身一变成为阿拉丁的飞天魔毯供他俩腾云驾雾,滑翔永恒天际。
水都名闻遐迩的嘉年华会现场,依然人潮汹涌,各个盛装打扮。男男女女特别装扮成宫廷贵族,一身贵气的华丽服饰与头饰配件,争奇斗艳;不然就是打扮作其他更富想像力的各种造型人物或者半人半兽的怪物。大家或乘『贡都拉』,或只在圣马可大教堂广场与相邻的执政宫附近走动,只要能捉住其他人的注意力,就心满意足。几乎现场所有人都戴上特地制作的面具,完全不知谁是谁,只为满足模仿慾望。这对情侣的身影亦夹杂於其间,弗兰索瓦的女性扮相十分逼真,根本无人知悉其真实身分,即使面具拿下来,别人也不会晓得他其实是个男人。奈特利夫妇则选择整身十七世纪宫廷打扮,但他们选用的是半面金色细纹雕花面具,头顶高鸵鸟尾毛宽边貌。四人混在人群之中,欣赏其他人的华贵扮相,彼此交换观察意见,对所见各种人物品头论足。然後分头乘『贡都拉』,在宽广的大运河上游船沿途观赏古装人物游走在历史建物上的独特意象。
某日晚间,弗兰索瓦突然心血来潮,提议欲前往当地剧院欣赏马勒的第五号交响曲,称说很想念其第四乐章。而以为这首曲子很合适这座浪漫美丽的泻湖城市,尤其竖琴的梦幻音声彷若漾漾水波流荡,弦乐似是新晨雾露飘逸弥散於旭日初昇前之玫瑰光影中,使得整座城市似乎溶於朦胧幻影里,美的清新出世,美的奇幻。
终於盼到最喜爱的乐章,弗兰索瓦换了个舒适姿势,挑起听觉神经意欲仔细捕捉每一颗豆芽菜,不愿遗漏丁点乐丝。稍息片刻後,乐符如薄雾般缓缓引漫开来,音乐波浮摇起弗兰索瓦的心神,将他拉回昔情思忆里。模糊斑斓光影,摇逸的小舟,漡漡水波,夹道建筑物,情人的臂弯与温柔呢喃…昏暗中,握住爱人的手蓦然回盼,时光登时止息脚步,只听闻恍自内心深处淌流的乐音。沉浸灵魂私密对话里,在忘情凝视中,浑然不觉此乐章已然结束最後音符…。
尽管爱情生活甜蜜美满,烦忧之事甚罕。就在他俩旅居海外期间,登记於班名下的红屋庄园,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转移到受葛兰诺尔委托管理庄产之简.盖瑞先生名下。虽然後来为葛兰诺尔发现,并采取法律途径索回,但地上建物却被怀恨在心的盖瑞先生临走前放上几把恶火给烧成废墟。葛兰诺尔接获通知,赶到现场,整座建筑物已然在熊熊烈焰中烧得面目全非,连在场的消防队员都束手无策。待班自异国他乡赶回来时,一切只仅存回忆了。
盖瑞先生後来被警方捉到,最後以伪造文书罪名及损毁他人财物的罪名被起诉并判刑,关在监牢里度过十余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