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夜晚平静而诡谲。
杨子霄背着书包，一手拿着篮球，行色匆匆的样子。
今天在同学家玩得太晚了，母亲一定会非常生气，於是他决定抄小路，能越早到家越好。
弯进黑漆漆的巷子哩，杨子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地上还留着雨後的水坑，一脚踩上去发出哗啦的声音，在邻近夜半的时刻意外的明显。
突然咻溜一声，眼前有甚麽东西窜了过去，杨子霄吓了好大一跳，停下脚步，紧张的拿手电筒照过去。
一只灰黑色、脏兮兮的老鼠映入眼帘。
他缓缓吐息，暗说自己太神经质。
最近E市女高发生了杀人案，老师严加交代要他们回家小心，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担心过头了。
啪嚓。
身後的水坑被践踏了，发出声响。
杨子霄倏地抬头，他刚刚并没有迈步，那麽那个脚步声，从何而来？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杨子霄上下排牙齿都打架了，他转过身，手电筒照了过去。
白光打下。
一个面目狰狞、龇牙裂嘴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扑通一声，是手机摔到泥泞里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就这样，彻夜亮着。
再一阵子後，李司辰是直接找上门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关芷檬，不敢置信。
关芷檬任他看，最後开口：「再看下去也不会长出一朵花来。」
「噢。」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不对，李司辰赶紧说。「我没想到会看见真人，有点吃惊了。」
关芷檬气笑了，说道：「所以你设想的是凉宇琛疯了做了一个我的蜡像吗？」
「搞不好。」李司辰从包包拿出资料袋，放到桌上。「他对你的爱跟执着，我从不敢低估。」
关芷檬愣住，然後才莞尔一笑，伸手拿资料带。
「在说甚麽？」此时，凉宇琛端着饮料走出来。
「说这个凶手真的越来越夸张了。」李司辰神色肃穆，递过去报告书。
「T市高中？」关芷檬眯起眼儿。「专挑明星高中下手啊？这人嫉妒心真可怕。」
从一开始的E市女高到现在的T市高中，两间都是该市前几志愿。
「不过因为如此倒是可以排除是针对学校报复了。」凉宇琛坐下，开口。「不过，到底为甚麽是T市呢？」
「会不会是凶手在求学时受过偏差对待？」李司辰推断。
「如果是在学习时受过不正当对待想报复教育体制，那M市那间升学率超高、以读书为本的光华中学应该是最佳选择。」关芷檬说。「光华是本国的学校之王，杀一个光华的学生抵过杀五个市高中生。」
「芷檬，注意一下。」凉宇琛无奈地提醒。
李司辰赶紧专心看报告，装做没听见这位前杀手的发言。
「抱歉，实话而已。」关芷檬微笑。
「我们先列出几点这位凶手杀人的可能。」李司辰拿出一张纸。「关芷檬，你有什麽想法？」
「就如同我加入佣兵杀手原因是凉宇琛一样，每个人选择杀人，都会有他的理由。」关芷檬说。「这种特别喜欢学生、酒家女的偏执凶手更是，他们一定需要某种刺激才会开始杀人。」
「但，是甚麽刺激了凶手呢？」关芷檬细细地看着资料。「我建议从酒家女开始下手调查，这个陆小满在哪里工作？」
「【尘缘】酒店。」李司辰压着眉心。「调查之後，其实尘缘不算是酒店，倒是有点像一个平台，提供各种想要用身体赚钱的女性接触她们的客人。」
「陆小满生前接的客人是哪位？」关芷檬停了一下。「啊，一定有不在场证明，不然你一定立刻提审才不会来我这问我。」
「对。」李司辰无奈，又有点尴尬的说。「在他和陆小满…过後，又找了个小姐，所以在尘缘待到早上……陆小满死亡时，他…也有小姐提供不在场证明。」
关芷檬放下资料说：「我说你们男人…」
「什麽甚麽我们男人。」凉宇琛赶紧开口。「是【他们】那种男人。」
李司辰尴尬的咳嗽，赶紧切开话题。
「而且尘缘的制度非常特殊，小姐们之间不会互相知道真名，也不会知道那个谁接了几个客人，她们就好比是在一个网站登记了帐户，想到的时候才登陆一下。」
「这样查起来麻烦太多了。」关芷檬再想了想。「不过小姐会是一个突破方向，因为可以感觉到凶手对小姐的恨意。」
她摸了摸下巴，说：「一个人怀有越多的感情去从事一件事，越容易被找到突破口。」
「至於高校方面。」李司辰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们会联合各市下达命令，取消所有夜自习、尽量宣导家长送孩子上下课、开启校车接送的方式来预防犯案，同样的，我们也会把所有警力都散布下去，做最齐全的准备。」
送走李司辰後，关芷檬打开电视。
「国内目前发生两起高校杀人案件，民众人心惶惶，各式警方也组成高校杀人案侦查组，全力稽补犯人，还学生们平安学习的生活环境。」
听着电视里主播义愤填膺的报导着，她坐在地板上，不停的翻看之前在M市的那个恐怖纸盒。
「你帮帮李司辰吧。」凉宇琛坐下，无奈的说。「等高校杀人案过去再叫李司辰查也不迟。」
「哇。」关芷檬浏览网页说道。「那这个神经病大概已经飞去国外躲灾祸不知道几年了。」
「你现在这样查能查出来什麽吗？」凉宇琛凑过去看，只见关芷檬电脑旁放着几朵乾燥玫瑰花，皱眉问。
「这个玫瑰花。」关芷檬把花拈起，嫌恶万分地说。「是本国的特有种，来自於M市，对吧？」
「没错。」凉宇琛点头。「大概三十年前国内经济刚刚起飞，每个城市都在寻找自己在这个国家内所占有的位子，好比以军火商起城的D市、商业的心脏命脉A市、工业之城I市。M市地处内陆，很难发展港口贸易形成商业，油矿资源完全不及I市，一度变成本国最为落後的城市。」
他从关芷檬手上拿走玫瑰花，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次全球经济恐慌，粮食短缺、物价飙涨，M市发挥了他一直被隐瞒的长才--气候温暖，四季如春，适合栽种农作物、培育特有种，於是开始密集且大量的栽种粮食，拯救了国内低迷的景气，於是被封为农业之城。」
关芷檬很不了解M市，聚精会神地听着。
「但是经济慢慢好转之後，商业、工业又开始兴起，M市以农为本又慢慢落寞下来，此时，市长为促进城市竞争力，举办比赛要研发出M市特有种……」凉宇琛看着躺在掌心的玫瑰花。「於是研究出了M市的特有种玫瑰，农改专家命名为Oasis，沙漠的绿洲，彷佛那时M市已经被榨乾成了难以生存的沙漠，而这个研发出来的玫瑰，正是拯救M市的绿洲。」
「而研究出来的农改专家……」凉宇琛微微失神，玫瑰被电风扇吹起，从指尖落下。「是吕世虞的爸爸。」
关芷檬怔愣住。
「Oasis出口国外，赚进大量外汇，犹如真的M市的绿洲一样，Oasis灌溉了M市，你现在所听见的甚麽栾树之城等等封号，都得感谢Oasis的出现。」
「那个Oasis到底有什麽厉害？」关芷檬问。
「普通的玫瑰花期落在五到六个月，果期八到九个月，但这个Oasis能够把花期延长到十到十一个月，果期仅仅剩下两到三个月，这就算了，农改专家们不知道是用甚麽手段，Oasis散发出一种异香，花期初时香味浓烈，中期转趋清雅，末期换成果香，购买者可以挑选三种香味选择购买，你说是不是炙手可热？」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关芷檬震惊。
「这个……」凉宇琛苦笑。「只有吕世虞的父亲知道，但早在我幼稚园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被人发现死在家中伴随着三具人骨，发现的人是我母亲。」
关芷檬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麽说。
「事情爆发後，Oasis销量瞬间锐减，市长见情况不对，又紧急推出了栽种栾树这个方案，所以这就是为什麽现在提到M市大家都会想到栾树而不是玫瑰。」
关芷檬都不知道原来M市发生过这种事情，当年的她家里贫困、忙着读书拚奖学金，母亲也一直在为生活打拼，M市发生这种事情居然她一点也不晓得。
「大家都说Oasis已经被诅咒了，渐渐的也没有人愿意栽种，现在几乎再也见不到Oasis品种的玫瑰了。」
「但但但…」关芷檬激动的说。「吕…你说那啥的吕的，居然还有这麽多？」
「这不意外。」凉宇琛说。「吕世虞是他爸爸老来得子，又是唯一一个小孩，不意外会把Oasis的培育方式传授下去。」
关芷檬这下是哑口无言了，看着凉宇琛平静的脸庞，问：「你…这几年都不害怕吗？」
「怕什麽？」凉宇琛淡笑。「我把Oasis的底细摸的这样清楚，吕家的资料也阅读了不下百次，完全查不出端倪，吕世虞自从我幼稚园之後就失踪了，除了那一朵朵乾燥玫瑰花表示他还活着之外，我真的查不到他在哪。」
「这几年变成盛渊明，暗地里也不乏跟李司辰调查过当年吕家那场屠杀，甚麽都查不出来，凶手跟吕世虞的行迹都成谜，你说我该怕什麽？」
「我已经不知道我能调查什麽了，你觉得我该害怕甚麽？」凉宇琛笑着，眼底却冰雪一片。「我连我自己该怕什麽都不知道。」
关芷檬心里又疼了起来，她开口说：「我突然恨自己这几年这麽恨你，从那麽小就承受这样的痛苦。」
「芷檬…」
「我也恨你选择一个人害怕。」关芷檬不理会，继续说。「把我排除在你之外，最安全却最遥远的地方。」
凉宇琛静静的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难受。
「不结婚也没关系，我陪你这辈子守在这个家。」关芷檬往前移动，抱住凉宇琛。
後者下巴靠在她肩上，神色却异常的不是感动温暖，而是透着一股沉思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