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发现手机里有一通小纯的未接来电,於是离座到外头回拨电话。
「瑞瑞,我们打烊以後要走路去逛夜市,你要不要一起来?音乐会应该不会拖到那麽晚吧!」
为了音乐会,我今天打工请假,但小纯还是去上班,她进步好多,想当初只要我请假,她也跟着休息,只因为她不敢自己落单。
「再四十五分钟就结束,那我直接去夜市找你们。」
挂了电话,我拉拉身上洋装,暗自欣喜,趁今天还没卸掉这一身美丽装扮,也让阿伦前辈看一看,当他看见不穿围裙、不沾一身油烟的瑞瑞时,会怎麽说?
跟其他人一样说我不像平常的瑞瑞吗?或是一句话也不吭,只是盯着我瞧呢?
我掩饰起雀跃的心情,回到会场,来到我们这一排道口,发现老四仍旧留在位子上,维持我离去前的姿势遥望舞台。
不,不对,他并不是在看舞台。演奏时在黑暗中很难抓准他的视线,不过现在是大放光明的休息时间,我从後头能够清楚补捉他视线的落焦之处,是坐在斜前方的学姊。
他凝然守望,有许多心事似的。
相隔几排的距离,那些心事仅敛於老四款款的眼眸底。
他是不是……其实放心不下学姐?即使表面上老嫌她罗嗦。
或者,今天为了他哥哥所举开的音乐会让他触景生情,心疼起学姊了?
我轻巧回到座位,老四瞄来一眼,关心起我的状况:
「会无聊吗?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古典乐。」
「是不会特别喜欢,不过不无聊啊!」
「那就好。」
他又转回舞台,喃喃碎念起来:
「我哥很外向,静不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特别喜欢这种音乐,经常把它当摇滚乐一样音量开得很大声,强迫我们一起听。」
我乖巧倾听他记忆里的哥哥点滴,直到灯光再度暗下,下半场的演奏即将要开始。
就算无法百分之百体会失去手足的感受,单凭想像,就觉得那一定会难过得要命。
这场音乐会是萧邦的好意,就另一方面而言,会不会是强迫老四和学姐回到失去一个人的伤痛中?
尽管我怎麽也不能明白,我的手,已经轻轻握起老四的手。
不明朗的光线中,他讶异地侧头看我,再看看底下的手,问:
「你干嘛?」
「……帮你分一点过来。」
「分一点甚麽?」
我想一想,才正面对他:「明明难受到极点,却还得继续挂着笑脸的那种心情。」
「啊?」
「那种不健康的心情积太久会生病,你可以分一点给我。」
「怎麽分?」
我举举我们握着的手,呼溜溜转一下眼睛:「传送……之类的?」
老四睥睨地瞪来一眼:「你白痴喔?」
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可是不知打哪来的执着,我用力握紧,不让他得逞。
萧邦开始弹琴,这次又是他独奏,悠扬的钢琴声环绕在偌大的音乐厅,琴声太美,几乎所有人都屏息聆听。
没甚麽难过的过去,和政治纷扰更是绝缘,我的心很空很宽广的,可以多塞一点烦恼、一点忧伤也不要紧。我想让老四知道这一点。
依稀,感到老四的手放松下来,还似有若无反握住我的。
「白痴。」他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又骂了一次。
我悄然微笑,和他一起观赏萧邦的舞台,在没有人注意到的黑暗里,老四大大的手用礼貌的力量触碰我的手指。那原本是开玩笑的话,我却在动人的琴声中、在怦然加快的心跳声中,感觉到某种……暖流般的「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