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想悄悄對你說(原:甜蜜的白風季節) — 【第六章】妳的聲音最對我的頻率02

(「人生海海」和「黄杰冰」的Line对话纪录)

人生海海:「黄杰,你怎麽回事,昨天你妈打电话到我店里,问你有没有在我这。」

黄杰冰:「她去西班牙出差,又去地中海邮轮之旅,两个月不在家,回来才发现一向在家的我竟然开始出门,就开始恐慌症发作,担心我在外会怎样,拜托,我都要大学毕业了。」

人生海海:「令尊还问我,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黄杰冰:「我爸也打给你啦?」

人生海海:「不是你爸,是你妈啊。」

黄杰冰:「那你干麻说『令尊』?」

人生海海:「『令尊』不是对方的母亲吗?」

黄杰冰:「『令堂』才是。」

人生海海:「我没那麽有学问啦,总之,你交女朋友了吗?」

黄杰冰:「你跟我妈讲什麽?」

人生海海:「当然什麽都没讲。」

黄杰冰:「那就好,我开始打工了,在蓉仁小馆。」

人生海海:「真的假的!黄杰,你踏出好大一步,我要哭了。」

黄杰冰:「够了,受不了你。」

人生海海:「那你认识永汉街田馥甄了吧?」

黄杰冰:「那位很吵话很多的白小姐。」

人生海海:「很正吧,她头发是我弄的。」

黄杰冰:「话太多了。」

人生海海:「是真的很爱讲话,我帮她烫头发时,她一个人叽哩呱啦讲了四小时,把店里其他设计师和客人逗得很乐。」

黄杰冰:「他爸妈话也很多,虽然都是用手语。」

人生海海:「不过她真的很正齁,天气变热了,你下次看一下她穿短窄裙⋯⋯身高中等,但比例不错⋯⋯」

黄杰冰:「谁要看啦。」

人生海海:「该不会⋯⋯你上次讲的女生,就是永汉街田馥甄?」

黄杰冰:「没有啦。」

人生海海:「你是为了她去打工吗?」

黄杰冰:「是为了学烹饪。」

人生海海:「也是,我记得,国中时你不喜欢上工艺课,很羡慕女生可以上家政课做菜。」

黄杰冰:「问你一件事。」

人生海海:「说。」

黄杰冰:「永汉街田馥甄有男友吗?」

人生海海:「她话太多了,谁受得了她?」

黄杰冰:「真的?」

人生海海:「至少两个星期前没有,有的话,她爸妈应该会在店里挂红布条打七折庆祝。」

黄杰冰:「应该要买一送一吧?」

人生海海:「快说,你干麻问这个?」

人生海海:「喂,又已读不回。」

人生海海:「你真的不是朋友啦。我明天就去台北,看这半年谁要帮你弄头发!」

没课的星期三早晨,昨天半夜下雨,雨声吵得我睡不安稳,一早起来,我无神地啃着吐司,心想着昨天高叔叔回覆的Email,我告诉他,之所以对电子耳议题感兴趣,是因为黄杰冰,高叔叔建议我以一位具听障身份的英国打击乐家,来鼓励黄杰冰,但我该如何开口⋯⋯

砰!老妈把一个重重的提袋放到我面前,她听不见,所以不知道这声音足以把我吓得甩掉手中的吐司。

我捡起桌上的吐司继续啃,「这是什麽?骑脚踏车载这很重欸。」

『外送。』

「一大早就外送?谁订的餐啊?」

『你和小黄狗。』

「蛤?」

『你今天不是要补课吗?你和黄杰冰一起上的课?』

我才猛然想起,哈,薛爱杀因为重要的会议,星期五时发Email通知,将星期二下午的课调到星期三上午十点到十二点。

「你怎麽知道我要补课?我有跟你讲吗?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欸。」我看着手机行事历,我确实记下了补课资讯,但是没设定要提醒我自己。

『小黄狗传Line跟我们说的,所以他今天中午请假,傍晚才会来店里。』

我高兴地跳起来,「红花女士,谢谢你,我爱你!」

我用力地在老妈脸庞上啾一下,老妈笑咪咪地送我出门,沈甸甸的便当提袋,躺在脚踏车篮子里,的确,多了这两个豪华便当,我的脚得踩踏更费力踩踏,但我心情超轻快,一路哼着歌抵达学校,昨夜下过雨後,空气好清新,春风拂着我短裙下的小腿,真舒服⋯⋯

在补课的教学二〇八教室,黄杰冰已经在教室最中间的位置坐定,我大剌剌地坐进黄杰冰旁边,「嘿,小黄狗先生。」

「嗨,白风小姐。」

黄杰冰抬头看我,看见我的短裙,一愣。

我拉了裙摆,不好看吗?我腿太粗了吗?

我想仔细研读他脸上的表情,「砰!」小爱将包包以投篮的姿势扔进我旁边的位置,「呼,我差点要迟到了,你们在说什麽,你公然叫学长小狼狗?」

「是小黄狗,白风和小黄狗,这是我们的手语名字。」

黄杰冰僵硬地跟小爱打招呼,「你好。」

小爱看着黄杰冰:「学长,你感冒发烧了吗?脸看起来好红⋯⋯」

「我⋯⋯没有啊⋯⋯」

小爱没理会他,低声在我耳旁碎念:「他真的很帅,但是实在不是我的菜,男人要有应有答才有趣,我们来打赌,今天可以从他身上捞到多少个字。」

我也低声回答:「你唷,只有阿任这种你说什麽都说对的工具人,最适合你啦。」

小爱撇撇嘴:「当我是工具箱啊?阿任很无趣欸。」

「整天在猜黄杰冰在想什麽,好像在当福尔摩斯,有趣吧?可是我好累。」

小爱没回我,倒是像是发现什麽地板上有东西,视线从我的脸往下移:「等等⋯⋯」

「干麻?有蟑螂吗?」

「学姊,黄杰冰在偷瞄你的腿⋯⋯」

我低头一看,一坐下,牛仔短裙往後滑,三分之二截的大腿都露出来啦。

「不好意思啊,伤了大家的眼。」我尴尬地送上笑声,拿外套盖住大腿。

黄杰冰脸变得更红,我正要试着判读他的情绪,一阵叩叩叩的高跟鞋声伴着杀气迫近——薛爱杀来了。

我们看到她那贵宾狗般的卷发(而且似乎整烫得更卷了),和玳瑁粗框眼镜下杀气腾腾的眼神,不禁竖直背脊,全体安静坐好。

「各位,你们听了『就是爱表现』的节目吗?大家觉得,班上同学们的表现如何?」

有几位同学已经心虚的低下头。

薛爱杀没有因为心虚的同学而心软,她扫视全体同学後,锁定一位:「最後一排最左边的同学,你说说看。」

被薛爱杀点名的同学傻愣愣地回答:「我觉得⋯⋯很好啊。」

「怎麽个好法?」

「就很有趣啊⋯⋯同学上广播很放松很专业啊⋯⋯」

薛爱杀按下电脑,我闭上眼,为已经上节目的同学掬一把冷汗。在节目中表现不佳是一回事,在同学们面前一起重新听一次表现不佳的节目访谈又是另一回事,薛爱杀简直把课堂变成公堂,把同学们变成重刑犯。

电脑中传来一段乾涩的声音:「其实我们这一组要讲的是⋯⋯台湾的歌仔戏,其实台湾的歌仔戏,基本上其实就是⋯⋯」

薛爱杀按下暂停键,「一句话什麽重点都没讲到,就讲了三次其实,如果你现在塞在快速道路上听广播,你会不会想要转台?第一排第三位同学,别笑,等你上节目,说不定你会讲更多的发语词,自己都不知道。」

薛爱杀继续播放。

「我们讲的台湾歌仔戏史,可以从明朝清朝开始讲起,当时跟着闽粤地区的移民⋯⋯」

薛爱杀猛然按暂停键,「各位听了这个开头,是不是很想睡?报告的同学,你们以为上广播是在朗读硕士论文序言吗?台湾歌仔戏史,在戏剧研究所可以开一整个学期的课,想要在一小时的广播节目中讲完,可能吗?」

那几位同学头垂得更低了。

「但是你们先上节目,勇气可嘉,越後面上台的同学越要好好准备,我对你们的标准,会比早期上台的同学们更加严格。」

「吼——」台下扬起一片哀嚎。

薛爱杀继续:「所以,你们要精炼报告的主题,把一个小题目,弄得很专业,变成这个小题目的专家,才能在节目中谈得深入又有趣。」她停了一下,翻翻手中的资料,「视觉传达系大四,魏庭彰,你们这组在下星期一就要录音,你们要报告什麽主题?」

「流行乐⋯⋯」

「西洋流行乐?台湾流行乐?哪个年代的?哪种流行音乐?」

「台湾的⋯⋯现代的⋯⋯五月天!」

「好,但愿你们能把五月天报告的更深入更有趣。下一个,历史四,黄杰冰,你们这一组录音时间在四月十六日,也就是再下一个星期一,你们要报告什麽主题?」

黄杰冰傻在原地,「我?」

「当然是你回答,你大四了,不是当兵就业,就是继续念研究所,难道你要两个大二学妹来挡我的箭吗?」

黄杰冰站起来:「我们要报告⋯⋯报告听障身份的表演艺术家。」

「这个比上一组的『流行音乐』表演艺术那麽广泛,你们要报告谁?」

「一位舞蹈家,叫做⋯⋯她叫做⋯⋯」

我赶紧写了一张纸条给黄洁冰,他赶紧接过去。

「EvelynGlennie⋯⋯」

「EvelynGlennie是舞蹈家?你有没有搞错?」薛爱杀很惊讶。

「她是⋯⋯不是舞蹈家,」黄杰冰迅速浏览纸条,「她是世界上第一位以打击乐为专业的音乐家,还受英国女皇册封为爵士。」

薛爱杀点点头,「难得你们知道这一位,我可是EvelynGlennie的粉丝,我听过她在台北听障奥运的表演,你们这组应该会看到我在表演艺术杂志写的专文介绍,这个题目很好,好好表现,我很期待,我们开始上课。」

黄杰冰坐下,他垂下的肩膀,擦擦额上的冷汗,他好像刚从恐怖的杀戮战场返回,侥幸生存。

薛爱杀先前点名回答的魏庭彰同学举手:「报告教授,我觉得录音时间太赶了,来不及准备,可不可以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薛爱杀冷笑:「同学,一个星期算多了,你在职场上,会有很多临时活动,这叫应变力,不想这麽赶着上电台的话,你可以选择期中退选。」

魏同学讪讪地坐下。

接下来,这堂课气氛显得更肃杀;当下课钟响,全体同学像是已经气绝却忽然被灌下神奇的救命仙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活了过来。

黄杰冰单手慢慢地抄起背包,似乎还没从薛爱杀的提问中恢复,「那⋯⋯两位,再见了。」

「小黄狗,一起吃午餐吧!」我把沈重的提袋,咚地一声放到桌上。

「大便当!」小爱兴奋地翻开提袋,「咦,怎麽只有两个!学姊,没带自己的啊?电台听众又看不到你,你干麻不吃午餐,维持身材?」

「我是没带你的,你不是要去电台值班?」

「学姊!你怎麽这样!」

「哪样?阿任一定已经帮你买好午餐了,快去电台找他吧。」

小爱扁嘴:「哼,苡茵学姊,我要点一首歌送给你。」

「什麽歌?」

「SpeXial,〈爱这种离谱感觉〉。」

「哪一首歌啊,我好像没听过欸。」

小爱故作夸张地唱起来:「Girlgirlgirl为你精疲力竭⋯⋯委曲求全你累不累见色忘友我跟你ㄘㄟˋ⋯⋯」

我作势要追打小爱,她抄起包包,奔出教室前,丢下一句:「黄杰冰学长,如果这是苡茵学姊自己做的,我劝你不要吃⋯⋯」

被我们晾在一旁的黄杰冰,比平常更加僵硬地吐出一句:「便当⋯⋯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怎样,我自己做的不行吗?」

「白胖师说,你常常把糖当成盐⋯⋯」

「怪了,我爸不会说话,你们怎麽能讲这麽多我的坏话?」

黄杰冰讪讪地回答:「就⋯⋯比手画脚加上笔谈⋯⋯」

我拿起提袋,「别担心,是红花女士和白胖先生的联名作品。他们两位知道你午餐都吃学校便利商店,心疼你,又知道我今天和你同一堂课,特别做了便当要我带来,我上大学後,他们就没给我带过便当,对你可真好。」

黄杰冰肩头放松,绽开笑颜。

「我帮你拿。」

我看着他弯起来的眼睛和嘴角,长长翘翘的睫毛,觉得一股暖流入心。

黄杰冰伸手拿起我的提袋,修长的指尖轻轻掠过我的手背,我感觉一阵酥酥麻麻的轻微电流,我迅速抽回我的手。

「怎麽了?」

「没⋯⋯没事⋯⋯」

我们一起走出教室,听觉敏锐的我,接收到身後一阵细碎的窃窃私语。

「我有没有看错,黄杰冰竟然会跟女生走在一起?」

「那女的是谁?」

「应外系的白苡茵,学校电台的DJ⋯⋯」

「好好喔,跟黄杰冰同组⋯⋯」

「这真的是四年来第一次看到黄杰冰和女生走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黄杰冰的背影,他,应该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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