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鬥魚的眼淚 — chapter 27【十八歲】──人們理所當然的遺忘

以诺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一消失,就是整整三年。

他没有道别,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将属於自己的一切一点都不剩的打包,连同我对他的那份依恋也一并带走。

我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看着鱼缸中的斗鱼,偷偷想念他。

关於他的一切,我不舍得遗忘,所以,我会拼命守住那些回忆,反覆咀嚼,无论是快乐或悲伤,都是我们相爱过的轨迹。

***

高二的暑假一结束,便是考生能够做最後冲刺的时间,对我来说,却是个害怕分离的时节。

「学长,你是不用上课吗?都已经毕业了,还成天来找我们双双?」江翌凯一脸嫌弃的挤到我与学长中间。

「哈哈,你这小子,少说几句话吧!」学长笑着回应,将一盒巧克力塞到我手上,「这给你,读书之余记得休息,我先走了。」

「嗯,谢谢。」我淡然笑道。

学长向江翌凯挥挥手,又朝离得遥远的方可璇喊:「可璇学妹,掰啦!」

她坐在石椅上,轻轻点头,直到学长离开後,才慢慢走到我身旁,「他果然在追你。」

我凝视手中的巧克力,思索片刻,「我想,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吧。」

方可璇叹口气,「你也该好好看看其他男生了,不要一直死守着刘以诺。」

我笑了笑,「你才是!到现在都还不怎麽接触男生,你是决定这辈子要当尼姑了是吗?」

「方可璇,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江翌凯激动地叫道。

站在我眼前的方可璇,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如诗如画,高挺的鼻子、美艳的绿瞳以及长到腰际的亚麻色卷发,再加上她高瘦的身材,让所有经过她身旁的男生,都忍不住为她伫足片刻。

「我才不会!遇到真命天子时,我一定不会怕他!哼!」她双手插腰,迳自往教室走去。

方可璇的恐男症虽然已经没那麽严重了,却依然不肯与男生有多余的接触,至今为止,能够与她自然互动的男生屈指可数,江翌凯就算是其中一个。我无声的瞟向他。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问:「干嘛?」

我灿笑,「你很有机会哦。」

他皱眉,「谁、谁喜欢她了!?」

我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别装了!给你一些建议,多玩点线上游戏、深入研究她喜欢的漫画、注意周边商品以及活动,这样她一定很快就是你的啦!」

江翌凯立刻破功,默背着我提出的建议,「这些我都有在做啊,可是怎麽还是无法让她以爱情的角度看待我呢?」

看见他的蠢样,我大笑,「哈哈,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他立刻涨红了脸,「对、对、对啊!我、我刚刚说喜欢了吗?」

「你也结巴得太厉害了吧?」

「双双大姐!你是想要逼死谁啊!」他崩溃的朝我大吼,然後失控的往教室的方向狂奔。

我带着微笑跟上他。江翌凯是我高一时认识的死党,当时因为帮了他一点小忙,他竟开始喊我大姐,也就这样喊到了现在,是个有趣的家伙,也是个完全不会说谎的朋友,长相帅气,笑容十分阳光,和他与方可璇走在一起时,会发现我们的回头率几乎到了百分之百。

方可璇与江翌凯的傻劲,总让我空到发霉的世界添增了许多欢笑与快乐,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看似美好,却带着我永远无法抹灭的遗憾。

进家门前,我一如往常的看了以诺家一眼,这个家依然是一片宁静,黑暗中充斥着无边的寂寞。

「姐,你在企盼着他们回来吧?」蔓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後。

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没有,他们不会回来的。」

蔓蔓登时瞪大双眼,提高音量,「一定会!我上次真的看见他们家的灯是亮着的!」

「你看错了啦!」

「可是我还曾听见谈话声欸!」

我走进家中,「可能是楼下住户传上来的吧。」

蔓蔓大喊,「怎麽可能啊!」

我没有继续与她说下去,迳自走进房里,将书包扔到一旁,坐到书桌前。

我并不是真的认为他们不会回来,而是害怕希望落空,所以连期盼都不敢。

以诺不在的这几年,生活依然继续,无论是家人或是朋友,围绕在我身边的全是些善良的人、美好的事,可在有时候,我却觉得自己犹如空壳一般,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否还爱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对别的男生敞开心房,但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我的心产生悸动、让我有活着的感觉。

这天夜里,我作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以诺回来了,但却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他,他的心彷佛还停留在那段我无法参与的时光中,对我不屑一顾,好像我不管怎样努力,都始终追不上他。

梦在他缩得越来越小的背影中结束,我从床上惊醒,房里的黑顿时垄罩着我,孤独张牙舞爪的向我袭来,我害怕极了。

无论我用什麽方式让自己冷静,全都徒劳。

最後,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抓起钥匙,穿上拖鞋,想去公寓前的街上走走,让自己恢复平静。

忽然间,我听见走廊上传来的关门声。

我明明就站在家门口,面对着家里的大门,总不可能是我们家的门啊?

难道……

我赫然将家门转开,走到走廊上,以诺家依然是一片黑暗。

闹鬼了?

我的心脏跳得无敌快,蔓蔓听见细小的说话声、明亮的以诺家、刚才的关门声,看起来就像是对面有人住一样,但对面却真的没有人啊!

……有鬼!以诺家闹鬼了!

我立刻打消去外面走走的念头,关上门,狂奔至自己的房间,整个人躲在被窝里,就连一寸头发都不敢露出。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我都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走廊,完全不敢看以诺家任何一眼,直直地走进家中,无论家人怎麽询问,我都不会承认自己怕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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