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塵》 — 【集一 剎那霏雨】第一章 魑離幽魅霧中花(二)

翌日傍晚,聊赖至极的宇终於不愿再闷在房里,还是踏上了喧闹的大街。

漫无目的,在下一封书信还没收到之前,他有的是时间闲晃。

於是随便找了路边摊贩,把红豆汤作为饭前开胃的点心。

岂料,汤还没送上之前,倒是有人先一步自动送上门来了。

「日安。」

连抬头都不用,光是那声音,就足以让宇辨认出来人了。

──是昨天在鴌烟里偷袭他的小人。

「阁下有何贵干?」

冷淡至极的语气并没有逼使来人打退堂鼓,反而助长了他的动力似地,也依样画葫芦向老板点了碗红豆汤。想不到老板一见到那张绝色姱容,连忙热情地上前殷勤招呼,还承诺以後不管何时他来绝对不跟他收钱。

「那真是太谢谢老板了。」

「哪里哪里,您的大驾光临可是我的荣幸啊!」

──哼,不就靠着那张脸而已吗?

宇的不屑鄙夷完全透露在他眼神当中,然而伊人像是视而不见,一个劲儿地冲着他笑:「宇这麽好兴致,来这里喝红豆汤啊?」

「一见到你原先的好兴致就没了。」

「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似的~~」

再怎麽无辜的表情都对他没有用的,宇只冷冷说了声:「少来烦我。」

伊人却只是笑,笑得别有深意:「你讨厌我……是因为,我跟你心里的人长得很相似吗?」

宇动作一滞,接着否认道:「不,你和他没有丁点相似之处。」

此话一出,却惹得伊人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呵呵……好过分呀,亏我昨个儿还称赞你很可爱的呢。」

宇没有再回话。

然而过了半晌,他终於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你可不可以别再看着我?」

就算他再怎麽想维持无动於衷,但伊人投来的视线也未免过於炽热了吧。

「嗯?我怎麽了吗?」伊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宇着实头大万分。

「罢了。」

吃完红豆汤,宇索性迳自走人,想不到伊人却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

伊人只是道:「哎?难道这条街是你的吗?」

「…………」

见识到伊人的无赖後,宇决定把他视为空气,然而只要是伊人所到之处必然引起轰动,最後甚至还引发他前所未见的全街疯狂大暴动!

眼看自己就要被如蜂群般一拥而上的人潮包围,宇只得牙一咬,抓住身旁伊人的手,疾步冲刺。

他俩跑过一条又一条街,直到後面再没有传来任何叫嚣声,两人也已满身大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呼、啊……你、你这个大、大灾星……」

宇不悦地数落着,怎料眼一抬,望见的却是伊人率真自然的笑容。

犹比清晨含苞待放的花儿般雅洁清丽。

宇不禁脸一红。

「哈、哈哈哈……好久没这样满街跑了……」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冷静下来後,宇冷淡地吐槽道。

「宇难道不觉得有趣吗?」伊人反问。

「一点也不有趣。」

「这样啊,那宇平常喜欢做些什麽呢?」

「…………」

「嗯?」

「……四处走走逛逛。」

「呵。」

伊人闻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宇的头,道:「你真的是很可爱呢。」

宇不悦地拍掉伊人的手,劝告道:「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听到自己被说可爱的。」

「哎?是这样吗?」

就当宇以为伊人总算听明白时,伊人却说:「但我是真心觉得你很可爱啊。」

「你这家伙……」是存心要气死他的吧?

「嘘──」

「怎……」

宇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伊人以食指抵住。

虽然嘴上说讨厌,然而不知为何,对於伊人,宇却没办法真的完完全全抱以厌恶之情面对,哪怕明白伊人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

不知离客栈多远的某条阴暗小巷弄,那张令人沉醉甚至是诱人犯罪的花容月貌就近在眼前,更甚至,吞吐着的气息彷佛也和他的交融在一起。

一时间,迷离惝恍,彷若镜花水月。

那对深邃的眼眸好似能吸走灵魂般的幽魅醉人。

耳边,是如冽泉般清澈之流淙淙奏鸣。

「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我是真心的……」

「宇。」

最後一个字方落下,宇完全不能自己,只看见伊人越来越大的面容,最後,是一阵柔软芳香袭上他的唇。

「唔……」

感觉到伊人灵活的巧舌不停地逗弄肆虐着他的,宇不自禁地双颊泛红,感受到周身的空气彷佛被渐渐抽离,直到快要窒息,伊人这才满意地离身。

「呼、呼……」

看着宇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模样,伊人忍不住又啄了下他的唇,笑道:「宇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可爱的男人喔。」

「你这无赖……」

宇嘴上骂着,心底却是有些恐慌着。

方才被伊人吻过的唇还残留着那惹人无限遐想的触感,更甚至,他的心跳也还没恢复正常……刚刚他可是真真正正地,被伊人给蛊惑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宇脸色不禁刷白,想推开伊人,马上离开这可怕的地方,但伊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问:「我就不行吗?我不能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吗?」

背对着伊人,宇沉默了好一会儿,落下:「谁也不能取代他。」

然,伊人却轻笑出声:「呵呵……宇,你直到现在都没问我的名字呢。」

宇没有说话,像是知道伊人定会亲自为他解答。

虽然遗憾宇终究没能出口的问句,但伊人倒也没那麽小气,就听见他语带笑音,轻声说道:「我是魑魅,请多指教。」

──他可是再也不想遇见他了……

连道别的话也没说,宇静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客栈。

依然没有收到半封书信。

宇颓丧不已地倒回床上。

──又是这种感觉啊……吞噬全身的,无力与绝望交织的……

「魑魅~~~~」

圈儿一见到魑魅回来,雀跃不已地跳到他身旁,好奇地询问:「你一整个晚上跑哪儿去了呀?」

「嗯……去逗我的新猎物了。」

魑魅噙着抹笑,心情很是愉悦地接过圈儿手上的碗盘。

「什麽什麽?有新进展了?」

魑魅却笑而不语,惹得圈儿又跳又叫地不甘追问:「快点说嘛~~人家很好奇的耶~~」

「圈儿乖。」哄小孩似地安抚了句,魑魅端起碗盘,走出主楼,接着穿过苓芜园来进了灶房。

「咦?魑、魑魅?」

「魑魅怎麽会来这里?」

「不会吧?我居然见到魑魅本人,真是不枉此生啊!」

没搭理那些在灶房做事的仕仆们的赞叹,魑魅只是微微一笑,迳自踏入灶房的最深处,也称为後区,是一身着青衣的男子掌厨。

「怎麽来了?」

青衣男子头也没抬,专注在锅里的料理上,嘴上却抽空丢出了问句。

「就想看看你罗。」

魑魅撒娇似地对青衣男子道:「请问大厨,今晚的料理有我爱吃的吗?」

青衣男子闻言,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浅浅的弧度,答:「你可是鴌烟楼的招牌,我怎敢怠慢了你呢?」

「噢耶~~我就知道晌对我最好了。」

魑魅兴高采烈地欢呼道,还不忘朝青衣男子,也就是晌,脸上香了一记。

「我这就去和燕好好炫耀一番。」

外头的市井小民,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魑魅也有这麽孩子气的一面吧?……明明顶着张迷倒众生的绝美容颜。

晌无奈又好笑地望着魑魅就这样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路上又唱又跳地离开。

情不自禁抚上方才魑魅亲到的地方,晌只是勾起唇角。

回头继续干活。

鴌烟楼的主楼、灶房、翼阁和宣楼恰好各位在北西南东四方,互相独立而不互通,中间则是苓芜园做为连结的通道。

有别於主楼胭脂粉俗的颓靡气息,主楼後方藏了一座纯朴自然的後花园,名为苓芜园。而苓芜园再往深处走,则是建立鴌烟楼的老板居所之地。

魑魅愉悦地哼着小调,一路轻快地来到了「翼阁」。果不其然,就见他要找的人正安静地於阁里……喝茶放松。

「什麽风把你吹来了?」

魑魅方踏入阁中,只见那抹潇洒的身影悠悠起身,朝魑魅的方向走去。

「去找了昨天寻获的猎物?」

「还是燕了解我。」

魑魅嫣然一笑,慵懒地投入燕早预备好的怀抱。

「知道他是谁了?」燕问,抱着佳人来到佳人专属的坐席。

魑魅先是微笑,接着优雅吐出:「嗯……他说他叫宇呢。」

「宇啊……」燕了然一笑:「听圈儿说,难得见到不赏魑魅面子的人。」

「我可是来这里寻找慰藉的,你倒好,还在伤口上撒盐。」魑魅不满地娇嗔道,虽说他的脸上是不见半点的「伤痛」。

「伤口上洒盐?」燕不由得轻笑出声:「我以为我这话是在鼓励你。」

「真让人伤心。」魑魅道:「宇还和我说,谁也不能取代他心里的那个人。」

「喔?所以你是在和我说,终於踢到铁板了是吗?」

「呵……」魑魅摇头:「只是觉得,宇真的很可爱而已。」

闻言,燕捏了把魑魅的脸,佯装气愤道:「胆敢在我怀里说别的男人好?」

「燕不会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想人家称赞你可爱吧?」魑魅挑了挑眉:「都快三十的老头了还这麽计较。」

「我吃味嘛。」燕无辜地解释道。

「抗议无效。」

「哎,真过分。」

嘴上是这麽说,然而燕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享受着抱着佳人的时光。

「这回打算玩多久?」

魑魅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思索了阵,才悠悠启口:「嘛……也许……」

『谁也不能取代他。』

眼泛诡异的精光,魑魅迳自幽魅一笑。

「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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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要倒大霉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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