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羊之歌 — 八

游泳课又开始了,小栖照样没下水,第一次段考,志杰考得一蹋糊涂,除了国文与社会还在及格边缘以外,其他科目都一律不及格。

「你考得怎麽样?」放学时与宜群约好准备一起回家,在几近无人的教室里宜群这麽问。

她靠坐在桌子上,些微抬着头看她。

最近宜群时常找他一起放学,最一开始还很意外,也不太自在,不过後来就慢慢习惯了。

她正在进入志杰的城墙。

「很糟欸,你要听?」

「可以吧!」

有立场说可以的应该是我不是你。志杰虽然这样想着,还是将成绩告诉宜群。

「哇!」她吓到了,「这也太......太了不起了。」

志杰对宜群奇葩的形容词无言以对,就某方面而言确实是满了不起的成绩,估计在班上的名次应该是吊车尾。

「你家人不会生气吗?」

「不会,他们不太管我。」

「这样喔!」

宜群一面说着一面故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倒是挺不像拥有文静清秀的外表的她会做的事情。

她低下头抚平有点凌乱的裙子,然後抓住长发绕到颈前用手指梳理,在手指经过脖子时志杰的目光停了两三秒。

「看什麽?」宜群微笑着问,脸呈斜侧角,志杰发现她的侧脸也很漂亮。

「没事。」志杰别开脸,「......等一下要去吃饭吗?」

话一说出口,志杰就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慌乱了。

「好啊!」她再刷了两下,将头发放回颈後,然後站起来拿起书包,「走吧!要吃什麽?」

「等一下......」志杰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拿出手机来看,然後又收回去。

「怎麽了?」

「今天不能跟你去吃饭了,家里人要煮。」

「这样啊!好吧!」

「抱歉。」

「没关系。」

志杰和宜群一起走出校门,外面已经黄昏,夕阳余晖洒在校园。

「那麽再见。」

「掰掰。」

宜群轻快地向志杰挥挥手,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去,志杰看着她的背影,裙摆摇摇,身姿摇曳。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啊!他真心觉得。

他或许心里有些想法,但是这些想法仍未酝酿完成,像个还未发芽的种子,至於日後有没有发芽的机会,谁知道?

甚至是,他心中会有种莫名奇妙的恐惧,想到不远的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场剧烈的变化,那麽他就会觉得害怕。

害怕是害怕,与其他人和其他东西一无所隔。

他走到超市,在门口遇见熟悉的人,小栖正好也要进超市,然後出於不知道什麽的原因回过头来,正巧看见了他。

她朝志杰挥手,瞬间她的影像与宜群重叠,志杰看着这两个人,心想着虽然她们打招呼的姿态同样轻快,可是内容却完全不一样。

她的笑容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每每遇到小栖的时候他的脑海就会浮现这个疑问,她是否摆脱了那些伤疤带给她的影响呢?可是如果真的摆脱了,那麽她又为什麽坚持要穿着长袖长裤?

「嗨!」

「好巧喔!最近常常遇到你。」小栖说,推了一下志杰的肩膀。

两个人一起走进超市,志杰顺势拿了一个篮子。他将浮现脑海的疑问全部暂时忘掉。

志杰和站在超市柜台那个认识的店员阿姨打声招呼。

「你来做什麽?」小栖问。

「买鸡蛋。」

「家人要煮喔?」

「是啊!」他一面回答一面专注搜寻着架子,「你呢?」

「也是啊!」

他想到在加油站遇到的那个过分热情,害他跟小栖都很尴尬的女人。

「那位是你的表姊?」

「对啊!」

「你的家人呢?」

「我妈很早就过世了。」

「喔,抱歉。」

「嗯嗯,没关系。」

她又对志杰摆出笑脸,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小栖别开脸望向前头,沉默不噢,她没说爸爸的事情,志杰本来以为她会主动说,不过没有。

「找到了,鸡蛋。」小栖停在放鸡蛋的架子前说,然後朝志杰问:「我不会挑鸡蛋,你都买哪一种?」

「这一种。」

志杰从架子上拿出鸡蛋盒要放到小栖的篮子里,她主动伸手接过去。

两个人的手在那瞬间相处,志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体缩了一下。

不是畏缩,而是刹那的感觉太深刻,像是把刀子骤然把永夜切开,露出後面的太阳,眼睛当下无法适应光线。

如此的激烈而鲜明。

「怎麽了?在发呆?」

「啊?没啊?」

小栖微微一笑,没再追问下去,志杰松了一口气,准备去绕一圈看看有什麽东西可以顺便买的,同时悄悄地把手掌皮肤的触感记在脑海里。

「等一下。」小栖拉住他的手,把另一盒鸡蛋丢进他的篮子里,「果然在发呆吧!连东西都忘记拿了。」

「只是专心在想别的事情。」

「什麽?」小栖一脸好奇

「没什麽,去看看其他东西。」

志杰跟小栖沿着超市外围的走道绕了一圈。

「对了,你怎麽会去图书馆打工?」小栖一口气丢了好几罐咖啡进篮子。

「加油站那边离太远了,交通不方便,更何况,我妈其实也不放心让我跑这麽远。」

「她很担心你呀?」小栖的语气好像很羡慕。

「是啊!」

志杰随口回答,也丢了几罐咖啡进篮子里。

他们结帐以後一起走出超市。

「你家在哪里?」小栖又问道。

「那个方向。」

「哦,那还顺路。」

两个人一同沿着街道走。

「对了,你考试的成绩怎麽样?」

又来了,志杰心里想着,嘴巴回答:「考得一塌糊涂啊!你呢?」

「还可以,需要帮忙吗?」

「帮忙?方便吗?」

「我们是朋友啊!」

小栖如此毫无顾忌的坦率的说道,这句话触动了志杰胸口的某些东西,他丝毫没有思考小栖这一句话的可信度。

因为不由自主的他就会相信,小栖的话无疑触碰到一些柔软。

志杰一时没有回答,望着街道前端,前面有几道人影正慢慢朝他走过来,他们率先走到了电线灯底下。

满溢的情绪如海水褪去,他拉着小栖示意她一起趁着刚好红灯的时候过马路,小栖不假思索的跟了过来。

「干嘛?不顺利啊!」小栖表现出疑惑的样子,志杰看那群人离他们很远了,才回到对面去。

「没事。」

「是吗?真的怎麽了要跟我说喔!」小栖颇为担心的样子,志杰又有些感动起来。

不过他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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