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澈礼推开出版社的玻璃门,沿着熟悉的走廊走到了吴伯的办公桌旁。吴伯不在座位上,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对面的邱姐正在讲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她的脸色带着一点担忧跟烦恼。
薛澈礼瞥邱姐一眼,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在意地踱到旁边会客功用的沙发上坐下,拿出笔电叫出资料,好整以暇地研究。
吴伯抱着几个资料夹乐呵呵地走进来,看到薛澈礼,他笑得越发像一尊弥勒佛,「哎蠍子你来啦?正好!我刚刚去跟总编跟厂商讨论过了,你的书的排程差不多可以赶上签书会,就刚好当作宣传了。」
薛澈礼点点头,视线依然没有从电脑萤幕上移开。
「当天的流程表已经出来了,动线还在规划中。」
「嗯。」
「校稿第一阶段也没问题,第二阶段可以着手了。我档案应该有寄给你,你回去之後可以看看。」
「嗯。」
事项交代完毕,吴伯心满意足地抱着资料回到座位上。那边邱姐也挂上了电话。她端起水杯,烦恼地叹了口气,「唉,浅浅那边又出状况了。」
「怎麽了?」吴伯抬头,关心地问。
薛澈礼视线依旧盯着萤幕,操控游标的手指稳稳当当地滑过去。
「她感冒了,一直反反覆覆地发烧,这两天都没法下床。」邱姐喝了口水,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偏偏这丫头又不喜欢看医生⋯⋯上次这样生病的时候可把整个进度都延宕了。」
「刚刚是她姐姐接的电话,她姐姐说浅浅喉咙目前不能说话,因为哭到嗓子都是哑的。不过她没有说浅浅为什麽会一直哭。」
游标停在同一个选项上,久久没有点下去。
吴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违和,「蠍子,小浅生病,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把薛澈礼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他手指点了点关闭页面,接着抬眼看向吴伯,口气冷淡到了硬邦邦的地步,「我们分手了,你不知道吗?」
「分手?」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吴伯也不禁愕然,好端端的怎麽就分了?
「噗!」邱姐一口水喷到了面前的电脑萤幕上,她呛咳一阵,一边拿卫生纸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薛澈礼,「你们分手了?!」
「很需要讶异吗?」低头,浏海掩去了大半张脸,他伸手阖上笔电,「她要劈腿,可我没兴趣让她给我戴绿帽子。」
邱姐脸色极为古怪的搔搔脸颊,吞吞吐吐地说:「应该⋯⋯是误会吧?浅浅不像是会劈腿的人。」
「呵。」薛澈礼冷笑,「能误会什麽。她对任何人都是那种毫无戒心的态度。就算不劈腿,也是劈腿的高危险群。」
邱姐张口,欲言又止。薛澈礼盖上笔电,收好东西之後就极为潇洒地离开了。邱姐跟吴伯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于浅那边是出了什麽问题,但是薛澈礼这样的态度,很明显也有问题啊!
薛澈礼的确一直观察透彻,给些提点就能自己推理出事情来龙去脉;但是有时候不问清楚就自行推断,最後一定会伤到人。
这样子,只是两败俱伤。
薛澈礼回到家,将笔电随意放好,然後习惯性地开了广播,听着轻柔的音乐他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习惯真的改不了吗?他可不是这样的人,越是习惯,他越要拔除;更何况,谈过那麽多场恋爱,分手过那麽多次,就没有一次他会留恋什麽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这样的想法在他打开电脑去察看电子邮件的时候险些崩溃。
有一封何梓谕寄来的邮件,里头全部都是上次去海边时拍的照片。
他跟于浅的合照,就这麽显眼地放在第一张。
放在滑鼠上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薄唇抿起。秀长如水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失焦,一片恍惚。明明才三个月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于浅,还笑得这麽开心;现在却哭到没办法说话。
感冒了,又不喜欢看医生,果然是个傻姑娘,万一病到脑子都糊涂了怎麽办,原本就不聪明了⋯⋯而且,她现在心情一定不好,这样要怎麽好好养病恢复健康?
⋯⋯这是她自找的。
这麽想着要说服自己,却仍旧对不断泛滥的罪恶感和心疼无能为力。
薛澈礼瘫坐在椅子上,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他没错、他没错,他不需要愧疚。
他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需要担心、不用去担心。
这麽想着的同时等於是承认了自己的担忧。
然而他什麽都不能做,因为现在的状况他是推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抽离。
就算,这样要去抗拒的念头,等同於把自己撕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