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傻了一会,要不是他趁机捏了一下我的脸,我还没回过神。
其实就相处短短数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可以对他袒露一直以来连兄长也不能多言的心事,对着何允逍,好像什麽都能说,我有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容易相信人,但後来又推翻了。
因为这个人真的忒古怪,不管听到什麽均有一番独特想法,连後来听我坦白喜欢一个男人都能把重点抓在「三角恋」上面,我想哪怕今天我说我喜欢的不是人,他大概也能说出更让人惊悚的见解。
能说出口也好,於我而言,算是有了一个出口,只是这出口……不是太有什麽安慰效用。
「欸,怎麽?听见我称赞你,心花开了?」
我真是得时时忍住朝他白眼的冲动。
「好吧,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你那位以列哥哥,听我称赞大概跟听路人差不多。」
闻言,我倒是反驳了他:「不,我还是很开心的,谢谢你,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语毕,我又笑了笑。
他摇头苦叹:「你真是个傻小子。」
「对了,你既然是秘术士,怎麽没有归顺在……」
嗯,以现今局势来说,南方尚有以军阀起事的陈楚,撇除那些各自归顺的小国,现在可再算上殷觉了。而北方有大燕、魏邯、北夷跟一些小国,若要归顺,自然得找大国才是。
故我话虽没说完,他大概心里有底我要问什麽。
秘术士身行诸多诡谲之术,而且还需要天赋及机缘,不是人人可修。
我曾听闻长一辈的人议论若能得一强大的秘术士,等同於拥有一整个军队。秘术在诸国分裂前甚是盛行,主要有三门大宗家族广收门徒,可收归收,还是亲疏有别,真正习得真传的都是自家人,外人就是摸个凤毛麟角,没听说有谁闯出个名声。
自从局势步入混乱之後,秘术反倒显得式微,到如今更是几乎未曾听闻了。
他盘起腿,随手拿起一颗小石子扔向溪中,「夜容啊,我跟你说,这秘术你要是用得好,前途无限,但要是用得不好,那就是一把杀死你自己的利剑!」
诸国开始并吞他国之前,不是没有私下招揽过秘术士,当然包括那三大宗族。
这群秘术士又分成两种:选择不归顺和归顺的。前者因为怕被放到其他国家去沦为他人所用,必是想尽办法悄悄诛杀,顺利逃走的便是隐姓埋名,不再动用秘术;而後者又再细分成两种:强的和不强的。
不强的秘术士就是靠着一张嘴皮子,很快被淘汰,下场一样是死。而强的……老实说是少之又少,就他推测当今算挤身前列的这些大国里少说也有一个这种隐密的存在。
久而久之,这路上还真见不到一个活生生的秘术士,因为要嘛死了,要嘛躲在各国宫殿里暗中谋事。
「那你……」说了这麽多,他还是没说自己。
何允逍又丢出一颗石头,漫不经心说:「夜容啊,你猜猜,我是属於哪种啊?」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不透他了。又或者,我从来没看懂,就这样信了他。
「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想到他忽然噗哧一笑,「我说──你都告诉我你喜欢那位鼎鼎有名的主帅了,好朋友不是应该坦诚相见,喔,错了,坦诚相告吗?」
我霎时觉得自己的秘密还真不是个秘密,是个供他说嘴的笑话。
「我的父亲本来在陈楚谋事,後来觉得待不下去,决定出逃,接下来就是一般的狗血剧情,懂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明明是在说着他的亲身经历,我却无法像他一样轻松看待,「抱歉……」
他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没什麽,不就是逃失败了。我爹娘为了让何家有後,想尽办法保我一命,然後临死前还把关於秘术的典籍托给了我,你说,他们是想我继续光耀秘术呢,还是活着就好啊?」
何允逍大叹一声,「我想了这麽多年,还真想不透。」
「肯定是要你好好活下去!」
他那双漂亮微勾的凤眼忽然对上我,咧出一个痞笑,「就你这傻又单纯的心思,幸好不是活在那种王公世家,要不然恐怕活不到这岁数。」
我歪了歪头,小声反驳:「唔,虽然比不上兄长,但以前来讲学的先生还是夸我聪明的。」
他露出个鄙视的神色,「夜容,聪明跟单纯是两回事。」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要是你早早就运用你那份聪明,我想你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所以在某方面来说,你还是笨的。」
我当下是真不懂他这话的大半意思,索性不回答。
不过对於笨这件事,我必须承认,对於以列哥所有的事情,我真的就像个笨蛋一样从不去思索衡量自身利弊──只要他好,我就好了。
念头一转,我问道:「所以没有其他的萧氏族人跟你一起逃出来?」
他手一顿,直勾勾看着我,目光有点闪烁,彷佛带有一点戒备,「什麽萧氏?」
我直言道:「我印象中秘术有三脉宗族较为显赫有名,分别为萧氏、张氏、慕容。张氏跟慕容偏处北陆,就算南来归顺也不见得让陈楚重用,毕竟征伐期间最怕内奸,他们八成会找同在南方的萧氏,而且看你绑绳搭木的手法,是南方人特有的习惯,所以是萧氏吧?」
见他眼睛微微瞠大了些,我又说:「虽然你说你姓何,可是既然要逃躲追捕,改个姓氏也在情理之中,我刚刚还猜你会不会把自己的名字整个倒过来念……」
我还没说完,他一掌拍上我的头,还大力揉了几下,「你这小子,还真是不像外表那样笨啊!」
闻言,我不禁皱眉。我看起来是有多不聪明啊?
他又大笑两声,「哈哈!谁叫你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简直像只让人待宰的兔子,要不是你穿着一身战袍滚下来,我还真猜不出你是个打仗的,啧啧,人不可貌相。」
我拉开他的手不想回答,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臀,看了一眼绑着木板的右膝。
「好吧,你都把我老底掀了,是啊,我真名叫萧允禾。」
他跟我说他逃出陈楚之时才十岁,自己在外漂流了十五年,仔细算算原来他跟以列哥同龄,起初为了秘术典籍被追杀不休,後来他就一把火将那些书当作柴火全烧来取暖了。
「烧了也好,这东西带着并无益处。」我是真心建议,没有要挖苦他的意思,「不过那是你爹娘留下来的……」
「哈哈,无妨。」他点了点脑子,「我都记下来了,而且可别小看哥哥我,当今世上我要敢说自己第二,恐怕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我是没想反驳,有自信是好事,而且无从比较,随他说。
见我没多大反应,他又趁兴说了:「看你这不屑的目光,跟你说,我可是学得连我爹也未学会的招数──!」
「什麽招数?」
「哈,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重生之术!」
当下,我对於这没多大感觉,应付了他几句,因为我压根不需要这种秘术。
谁知道,後来我竟是逼他使用的人,而那,也是一切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