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有勇气见小础，即使知道远耀和他已经和好了。沐芽叹了一口气，走进医院里头。害怕见了小础之後，自己又不自觉的依赖起他，这样，迟早会再被讨厌一次。
她早就对小础总有一天会离开她有心理准备，但没关系，她还有敏敏，敏敏会陪着她。周六早上，黛媛和阿泰都各自到各自的学校面试，沐芽打算先探望完段敏，再到阿泰家陪陪小永小沓。
前些天来找过敏敏，但她都昏迷着，听说这次情况不太妙。不过不能愁眉苦脸，敏敏那麽善良又贴心，她要相信她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敏敏，我进来罗。」沐芽小心翼翼的推开段敏病房虚掩着的门，没见到段敏，只见到坐在病床上垂泪的段敏妈妈。她一愣，「阿姨，敏敏呢？」
段敏妈妈望着沐芽，眼泪流个不停，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就走了。」
沐芽瞪大双眼，声音颤抖着问道：「走……走去哪里？」
段敏妈妈摀住脸，没法回答。
沐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宁可相信敏敏是因为医院环境死气沉沉，所以逃院了。这样没关系，再找回来就好。可是，如果她的目的地是天堂……沐芽不敢想下去。
段敏妈妈深呼吸，努力平静情绪，「敏敏已经回天上做天使了……谢谢你们……我还来不及传讯息通知，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她喉头一哽，「谢谢你们肯来……陪敏敏走最後一段路。」
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涌出，沐芽摇头，「骗人的……」她喃喃。
段敏妈妈走向沐芽，蹲下身子，轻轻的抱住她。「没关系的，这样也好，不用因为身体因素放弃面试，已经没有放不放弃的问题了……下辈子可以再重来……」
沐芽说不出话。敏敏走了，是真的走了……她甚至没跟她好好的说再见。
沐芽蒙在棉被里哭个不停。从医院逃回家，以为睡醒之後一切都会回复原状，但没有。她收到敏敏妈妈传来的简讯，敏敏手机通讯录里的人都收得到，告别式日期确认後会再通知。
敏敏怎麽可以这样子就离开？怎麽能丢下她一个人？沐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敏敏妈妈说，如果难过得哭了，敏敏听到会舍不得走的。
再也不会痛了，应该为她开心才对——但她现在做不到。
她听到房间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後是房门被小心翼翼打开的咿哑声。她裹紧棉被，缩起身子往床角靠，整个人蜷成一团，露出一双眼睛查看，模糊中，她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
不是敏敏，那是——
「沐芽。」那人开口，打断沐芽的思绪，是东方础。
沐芽放下棉被，楞了一下，想逃离，却发下自己被自己困在床角，往哪逃都会被抓住。满脸都是泪痕，她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把头面向墙壁。
东方础走向她，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我收到简讯了。」他的声音低低的。
沐芽啜泣着，问道：「你怎麽过来的？」
要不是觉得于沐芽绝对会崩溃躲在家里，没人陪着开导不行，他绝对不会主动做出那种事——「爬阳台过来的。」东方础呐呐。
沐芽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回答。原本以为，敏敏走了，谁不会来安慰她的，尤其是小础。「为什麽要过来……」过来的话，她又会变得不够独立坚强。
「阿泰家那两只小鬼等不到你，阿泰已经请贝心宜过去了，他们都很担心你。」东方础轻拍沐芽抽动着的背，「别难过，她会舍不得的。」
沐芽不回答，止住抽泣声，让眼泪静静的流。敏敏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啊，她好希望她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什麽大风大浪她都能挺过去，但现在……「我……之後只剩一个人了……」
东方础抱住沐芽，「我还在，我一直都会在。」
沐芽摇头。「我不要……」她不想勉强他陪着她。
「我那天一时冲动，说的都是气话，你跟我相处那麽久，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东方础把于沐芽抱得更紧一些，「我最後一次见到段敏，她告诉我，你是她唯一一个朋友了，哪天她死了，你又没有她，你该怎麽办……所以才叫我快来跟你道歉。」
沐芽鼻头一酸，「不要勉强你自己……我不想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我没有勉强自己，没有人可以勉强我，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很喜欢你……所以……不要以为你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真的……真的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吗？」沐芽红通通的双眼直盯着东方础。
东方础眼神坚定，「请继续依赖我。」
「我……」沐芽喉头一哽，转过身子，扑进东方础的怀里，哇哇大哭。
东方础抚着她的头发，被沐芽惹得鼻酸。没想到主动找于沐芽把话说开的勇气，居然要段敏用死亡给予。话说，他刚刚是不是一时口快，顺便连告白词一并说了？
哭了很久，沐芽慢慢平静下来，松开抱住东方础的手，望向他。「我……我要像敏敏说的一样，独立起来，不会再依赖你，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
东方础一愣。
「不过，谢谢你愿意陪我。」沐芽微微一笑，眼泪还是从眼眶流出。「敏敏知道了，应该会安心一点吧？」她知道总有一天，小础会找到他生命中的第一名，她谁都不会剩下。敏敏一定会很不放心。但如果她自己坚强起来，敏敏就可以了无牵挂了吧？
说到底，小础也是因为敏敏的心愿才愿意陪着她的吧？
不会再让任何人为她担心了。沐芽擦掉眼泪，笑得比刚刚还要灿烂。
望着这样的于沐芽，东方础不知为何有股失落感。他伸出手，想为沐芽拭去残存的泪水，但终究还是收回手。站起身，「你晚餐想吃什麽？」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就好。」沐芽也站起来，「谢谢你。」
东方础握紧拳，深呼吸，然後松手。「那就好。」他离开沐芽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