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留校打扫之後，穆于菲就直接回家了。在诺里奇的几个月里，她已经无故翘了三次班，一次是和纪言风一起、一次是懒得出门、接着是现在，她不爽去。
穆于菲一直以为自己任性之余还是会有点责任感的，但她似乎是有点高估自己了，她只是任性与韧性集一身，至於责任感……可能还没被激发出来。
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纪言风应该也从诺里奇下班了吧。手机里有三通来自纪言风的未接来电，还有沈昱恒传来的一条讯息：『纪言风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你直接回家了喔。』
穆于菲有点心虚。
「啊──」她翻倒在床上，槌着枕头。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
因为原因有很多。
第一，她讨厌自己明明更了解他了，现况却没改变。
第二，她讨厌苏茉硬是把纪言风牵扯进她与学长之间，什麽『我怕尴尬……』的就把纪言风拉着一起放学。
第三，她讨厌纪言风私底下阴郁，表面却还是笑着陪苏茉和情敌一起走，他对苏茉是有多大的包容心啊？
第四：「既然你都说过不让我一个人走了，当时就应该留下来才对，不管苏茉怎样要求，不管我怎样拒绝，你都要留下来！」穆于菲把脸埋进枕头里，说出口的话都被枕头堵的闷闷的。
手机又响了，是纪言风传来的讯息。
『你不来怎麽不跟我说？』
穆于菲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一旁，不想理他。但为了把『不开心』的样子表现给纪言风看，过了几秒还是默默拿回手机……
『干嘛要跟你说？』
『？』纪言风只传了一个问号，穆于菲甚至可以从问号里感受到纪言风的情绪。
『我干嘛要跟你说。』
『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
『你确定除了你还会有其他人发现我不在吗？』
啊……穆于菲，你就是这麽讨人厌，难怪人家不会喜欢你。
明明在讯息发送前都还可以再三思过滤的东西，但每句话却都像是悬在弓上的箭，穆于菲只能咻咻发射，箭矢也咻咻的乱飞。
可是『你为什麽不等我？』、『你为什麽要跟她走？』之类的问句却堵在胸口，穆于菲想问不敢问。
『你干嘛？』
穆于菲叹了一口气：『没事，晚安。』
她这次是真的把手机丢在一边不打算理会了，纪言风此刻一定也觉得莫名其妙吧？
穆于菲闭上双眼，刚洗好澡，头发都还是湿的，她却开始昏昏欲睡。
沈昱恒说『青春是忙碌的』，这句话一直在穆于菲脑海里打转。他说的话很主观，却让穆于菲很想好好消化这句话，为什麽要瞎忙？
明明比起这个，她更宁愿庸庸碌碌。
在半梦半醒之间，穆于菲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的眼皮很重，抬不起来。
直到熟睡之前她都还在想，自己精神异常的答应和沈昱恒做朋友，到底是因为被当时的气氛给渲染了，还是因为她也想要有个可以好好抱怨的对象。不是对定义模糊的朋友吴茜，因为还没好到那个程度。也不是对纪言风，因为爱抱怨的女生不讨人喜欢。
或许，她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毫无顾忌的空间吧。
隔天一早，穆于菲一出门就看见纪言风。
准确得来说，他还是站在前面的路口，只是比起平常再更早一点。原本穆于菲已经下定决心要比他早出门，如果换她等纪言风和苏茉，是不是就能稍微挽回自己昨晚被扣掉的分数。但此刻纪言风就直挺挺的站在那，一只手插着口袋，另只手就扶着自行车，脸很臭。
穆于菲在看到纪言风的瞬间，才刚冒出头要道歉的决心，又噌的缩回壳里。
「早安。」穆于菲心虚的开口。
纪言风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果今天换作穆于菲，她也是会生气的吧……虽然昨天是她意气用事，但假如今天纪言风像她一样没有报备的突然消失，出现的时候却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任谁都会生气的。
一早，她才看见苏茉晚上传来的两条讯息：
『小菲！你怎麽没去诺里奇？言风打给你和你们班的那个男生，但你们都没接电话。』
『所以你在学校有遇到言风吗？他去学校找你了。』
穆于菲纠结的紧抿嘴唇，手指也纠结的紧抓着外套。
「你昨天有去学校找我喔？」
「……」纪言风又看了穆于菲一眼，还是没说话。
他们看见远远的苏茉在对街朝他们挥挥手，正在等绿灯。纪言风也扬起笑脸挥手。
「……对不起。」
「只要你告诉我，你怎麽了。」纪言风在放下手的瞬间收起笑容。
「你有必须知道的理由吗？」穆于菲抬眸看他。
「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言风，我对昨晚的事情很抱歉。」穆于菲接着说：「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为什麽苏茉从来不会跟我解释任何事情。」
纪言风看向穆于菲。
「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了，我也不会理解。」她耳边传来苏茉跑来的脚步声，「而我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早安啊！」苏茉很有朝气，看来昨晚她就和小米学长和好了吧。
纪言风似乎还有什麽话想说，但他最後只是闭起嘴，不发一语的牵着车转头。
苏茉问穆于菲昨晚怎麽了。她说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到了学校之後，他们就看见了沈昱恒，他几乎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口，把他刚做好的垃圾炸弹往隔壁班的同学身上丢。
「幼稚。」穆于菲直接进了教室。
「你昨天为什麽已读我──」沈昱恒跳下窗台，直接坐回座位上。
穆于菲没理他。纪言风则沉默的看着他们，随後拍拍苏茉的脑袋：「等下见。」
沈昱恒懒散的靠在窗沟上，他看着纪言风与苏茉，再看着前方穆于菲的後脑杓。他感到可惜，因为木鱼坐在前面，所以无法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早自习的钟声一响，穆于菲和沈昱恒又被叫去导师室，原因是沈昱恒昨天打扫完的时候，把脏抹布铺在班导的办公椅上，说是要晾乾。在一阵训话之後，他们又被罚了明天留校打扫班级教室，看来班导不是个洁癖就是灵感缺乏，一天到晚扫、扫、扫！
沈昱恒以为穆于菲会气势汹汹的开骂，但她没有。穆于菲只是安静的走出导师室，虽然她还是白了沈昱恒一眼，但什麽也没说。
「早自习还有十五分钟才结束欸。」沈昱恒拿出手机看，「所以你不请我喝饮料吗？」
「是啊，你送我打扫教室的大礼，我的确是该请你喝饮料。」
「……好吧，我请你。」沈昱恒摸摸钱包，「但是我没零钱好投，所以我们应该要去福利社。」
「你是想找机会翘课吧？」穆于菲一语道破。
「没问题啦，我和福利社的人很熟，他会掩护我们的。」
「这是重点吗？」穆于菲看着沈昱恒，对方正努力睁大双眼，试图撒娇。她无奈的奉上白眼， 说道：「……我只陪你翘自习课。」
当他们躲开在巡堂的教官之後，穆于菲突然觉得很好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趴在地上攀爬或躲在男厕的一天，直到他们成功潜入福利社时，她还是无法停止笑意，但又得忍住声音，所以她只能捧着肚子，肩膀剧烈的颤抖。
沈昱恒朝坐在柜台看漫画的福利社儿子打声招呼，对方只是打了一个哈欠，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们走进福利社的後走廊，那边风满大的。
「你是笑够了没？」沈昱恒问。
穆于菲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却又瞥见沈昱恒掉了一只鞋的脚。他的鞋子在躲避教官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在男厕前面，被教官给捡走了。
她想起教官当时一脸狐疑的捡起仅有一只的球鞋，还有沈昱恒铁青的脸色。
「噗──」穆于菲被逼出眼泪，反正有福利社儿子的掩护，她乾脆狂妄的笑出声：「好白痴！」
沈昱恒原本觉得受伤，但穆于菲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毫无顾虑的大笑，所以沈昱恒不知不觉也被传染了，他嘿嘿的看着木鱼，一脸傻样。
直到穆于菲见了沈昱恒的表情，才停下来：「干嘛用那麽蠢的表情看我？」
「那你干嘛笑得那麽蠢？」沈昱恒嘿嘿笑问，「我原本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咧。」
穆于菲盘腿坐：「我每天都心情不好啊，怎样？」
「没怎样啊，只是你怎样了可以跟我说啊，我们可以一起思考应该要怎样啊。」
「白痴──」穆于菲话都还没说完，早自习的下课钟声就响了。
两人无言的面面相觑：「所以我们躲教官是躲心酸的吗？」
沈昱恒立刻就哭丧着脸，他还必须去失物招领区拿回自己的鞋子。
穆于菲见了无奈一笑：「明天留校的时候，你请我喝饮料，我就和你说。」
她拍拍屁股直接离开後走廊，福利社儿子还在看同一本漫画，当穆于菲走出福利社的时候，还能听见沈昱恒在身後大喊：「木鱼，我们约定好了喔！」
这个瞬间，穆于菲的心里扬起了异样的感受。她曾经很烦沈昱恒，但此刻，却又觉得无法对纪言风坦白的事情，终於可以换个方式倾吐。或许沈昱恒也同样不能理解自己说的每句话，可是这是她第一次，接纳了一个除了纪言风之外的人。
朋友？
一想到『朋友』这个词，穆于菲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学时间，穆于菲一到诺里奇就被小米学长言语轰炸。
你到底要翘几次班？蛤？工作都丢着不做，昨天纪言风那小子也为了找你提前闪人，怎样，以为老板不在我就不敢炒了你们是吗？蛤？
「不要生气啦，小菲她不是故意的──」苏茉拉拉学长的围裙，「言风也是担心小菲啊，再原谅他们一次好不好。」她眨巴眨巴的张着无辜大眼。
「……最後一次。」学长撇头，假装咳嗽，「咳！你们两个去送货，超远，累死你们！」
穆于菲难得朝苏茉比了大拇指。傻归傻，还是懂得利用女人的优势嘛。
纪言风把要送的十本童话书放进货物袋里，调整好背带，再把另外五本放进另一个背包。
「还没机车驾照的就乖乖骑自行车喔。」小米学长朝纪言风挥挥手。
纪言风眼神一暗，假装没听到。
「其实要送的不多，我一个人就够了。」纪言风说。
「我也要去。」穆于菲拿起背包背上。
「那麽勤劳。」
「我是想偷懒。」穆于菲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诺里奇。
外面虽然有风，但已经不冷了，将要步入春末夏初，穆于菲发现大树上长了几颗嫩芽。
纪言风慢条斯理的跟上，他跨上自行车，把送货的後背包转了个方向，转头看向穆于菲：「上车。」
穆于菲愣了一下：「……嗯？」
「上车啊。」纪言风拍拍後座，「不然你要用走的去？」
你当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穆于菲在心里这麽想着，她自然的走向纪言风，其实每个脚步都显得战战兢兢。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有多忌妒苏茉，他们认识了那麽久，纪言风从没载过她。穆于菲站在车旁，动作显得有点别扭。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麽上车。
她没被载过，所以她不知道穿着制服裙子的自己到底是该侧坐，还是该直接跨上车。她不知道上了车之後，自己应该抓哪里，可以抱着纪言风吗？如果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围裙，那会不会就显得太在意了？
非常简单的一个动作，只需要上车。
可是这一秒，穆于菲的脑海了硬是闯入了无数个想法，深怕自己会做错、会表现的比苏茉差，但，就只是上车而已。
「怎麽了？」纪言风问。
穆于菲没回答，喉咙有点乾涩。她一鼓作气的跨上後座，把背包压在双腿中间的裙摆上。
「抓好。」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自己一跳一跳的脉搏。
他不会也听到了吧？
穆于菲试图掩盖自己的慌张。抱就抱！
她的双手用力伸向纪言风，为了表现的不在意，所以要表现的粗鲁一点。於是她的额头硬生生的撞在纪言风的背上，这是个意外。
「痛……」穆于菲揉着额头。
「……你白痴啊！」
「你的背很硬欸，是水泥吗？」穆于菲骂：「你才白痴！」
纪言风没说话，但他低声的笑，穆于菲靠在他的後背上，所以听得很清楚。
到了目的地之後，纪言风又确认了一次手机上的导航。
「到了，是这里。」
这里是很隐密的区域，公寓四周都被树木遮掩住，附近是很有名的文艺商圈，每年的爵士音乐节都会在这里举办，还有知名的歌舞剧团也是在这里成立的。
穆于菲提起兴致，她兴奋的在四处逛逛，纪言风就牵着自行车站在一旁，也没打算催她。虽然知道她从小就在类似的环境长大，但她总是表现的兴趣缺缺，所以纪言风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
穆于菲这时看见了广告上的宣传海报，『佩蒂的道理』即将公开巡演，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纪言风，而对方也在专注的看着自己。
不对，他对这个应该不会有兴趣吧？
穆于菲悄然收回视线。
「你想去看吗？」纪言风问。
「不，我是在想该去送货了。」穆于菲提起背包。
他们进了公寓，建筑物就像诺里奇，虽然〝古色古香〞但并不老旧颓圮。
不过这里没有保全也没有电梯，所以他们必须爬楼梯送货，还好只有五楼。纪言风确认了门号，按了电铃却没人回应。他敲了门。
叩叩叩──
大概又等了半分钟，当纪言风正准备拿起手机打给对方的时候，门才缓缓的被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叼着菸的男子，鸟窝头和灰背心，一脸刚睡起来的模样。
男子看着纪言风深邃的五官，说道：「我不信教喔。」他含糊地说完，便打算把门关上。
「我们是来送货的，」纪言风拦住门缝，「诺里奇。」
穆于菲怔怔的看着对方，那人嘴里的菸还没点燃，他眯着眼说：「啊、是诺──」
「许爷？」穆于菲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
「……」男子摸摸脸颊，纪言风也疑惑的看向穆于菲。
「你是许凯城吗？许爷？」穆于菲前进，用力的把门拉开，男子往後踉跄几步。
「哇，我已经红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是穆正珩的女儿，」穆于菲向前倾，她踮起脚尖，兴奋的说道：「啊，这样介绍你才记得起来，你曾在我家摔过花瓶！」
许凯城抓抓下巴：「你是穆家的千金啊……」
「我很崇拜你！」穆于菲非常认真。
纪言风面对这样的穆于菲，有些惊讶，他不着痕迹的扬起眉。
许凯城，他是穆于菲从小到大唯一看过敢对爸爸大吼大叫，而爸爸却还愿意笑着带过的人。他曾经把爸爸珍藏的花瓶摔破，他教会了穆于菲永远不要试着讨谁喜欢。当然……起的作用虽然不大，但穆于菲却从此对这个人抱有深刻的印象。
她常在姑姑穆雪琪那里听见许爷的消息，看过他的每一出舞台剧，不论是他演的、导的，甚至只有小小的参与制作，穆于菲都不会错过。刚才在『佩蒂的道理』的宣传海报上，就印有许凯城的名字。
「啊──是吗？」许凯城得意的笑着，脸上的胡渣还没刮，头发也乱成一团。他抓抓肚皮，看起来很像哪来的欧吉桑，「既然是他的女儿，你以後应该会读表演科吧？」
穆于菲听了愣了愣，随即尴尬的扬起嘴角。
「我听说他女儿被推荐去T市上高中啦，你怎麽还在这里……送货？」许凯城眯起眼，「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我不是冒牌的。」穆于菲反驳，「而且你也太了解我的底细了？」
「我不了解啊，只是刚好推荐你去T市的人是我。」
「你？」穆于菲惊讶的瞪大双眼：「是你推荐我去的？」
「嗯哼，我欠你老子人情。但想不到你还待在这里啊……」
接下来，穆于菲什麽话都听不进去了。她甚至没和她最崇拜的许爷说再见。
离开後，纪言风静静的跨上自行车，穆于菲也默默的跟上。
天已经暗了，晚风在耳旁呼啸而过。不知道为什麽，纪言风骑的很慢。
在第三盏路灯下，他停了下来。
「你……原本要去T市上学？」纪言风开口，声音很轻，似乎让四周的空气陡然降了几度。
「嗯。」穆于菲的额头靠上纪言风的背，心跳的很平静。
「为什麽没去？」
「我拒绝了。」
纪言风沉默几秒，才又问道：「为什麽，你不是有兴趣吗？」
「我……没有兴趣。」穆于菲拍拍纪言风的背，「快点骑，等一下学长又要念了。」
穆于菲知道，纪言风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什麽。
因为他其实是知道穆于菲的感情的，就像刘玥所说的，纪言风只是下意识的在避开，所以选择忽视。而此刻的纪言风也应该了解到，穆于菲之所以会拒绝邀请，并错过了许凯城的推荐，全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感情了吧？
那，他现在在想些什麽呢？
虽然穆于菲从来没有後悔做这样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最终也只是她的任性而已。
但，纪言风多少还是会自责的吧……
不过没关系，如果这样就能让纪言风稍微在意起她的话，这样也没关系。
一路上，纪言风都没说话。穆于菲一样把耳朵贴在他的後背上，他的心跳声好像有点沉重，这不是生病，这是心理作用。只要纪言风能自责就好了，穆于菲在心里暗自指责着自己的自私，但也同样抱有期待。
隔天，纪言风传了讯息给她们。他请了一整天的假。
穆于菲与苏茉两人一起上学，进了教室，穆于菲看着纪言风的空位，却不知道他发生什麽事了。她一整天都很安静，就连沈昱恒都不再缠着穆于菲，她沉默到就连粗线条的沈昱恒都知道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她有想过纪言风会像往常一样无动於衷，就彷佛没从许爷那里得知自己的任何事一样。他依然会忽视着这一切，一早还是会笑着出现，牵着自行车，车轮转着，在进教室前还是会拍拍苏茉的头。无动於衷，这是最坏的情况。
但她从来没想过，纪言风会乾脆请了一天假，什麽理由都不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天。像是在逃避，但天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放学後，穆于菲与沈昱恒因为要留校打扫，所以还留在教室里。她坐在纪言风的位置上，沈昱恒只把大型垃圾捡起来丢掉，连扫把都没碰。
他把一瓶果汁放在纪言风的桌上，推到穆于菲眼前，对她说道：「交换。」
「你想说什麽？」沈昱恒嘻皮笑脸的拉开前面的椅子坐下。
穆于菲敷衍的笑了一下，然後，然後她说了很多话。她并不像以前，只要不开心就会什麽话都不说，虽然她准确说了些什麽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她一定有说到纪言风，有说到苏茉，还有说到刘玥。而关於纪言风眼里只有苏茉的这件事，沈昱恒似乎有所感触，他指尖轻敲着桌面，说道：「就像你一直以来只看着纪言风，眼里就装不下其他人一样啊。或许就是因为面对喜欢的人，就会觉得对方耀眼，所以就看不见其他人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知道……」
沈昱恒试图拍拍穆于菲的头，被她瞪了一眼。他摸摸鼻子，笑着说：「拜托，我们现在也才高中欸，况且不管如何，也不会比离别还要惨啦，至少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并不是分道扬镳──」
「不是，」穆于菲抬头，认真的看着沈昱恒，「对我来说，有比离别更惨的事情。」
沈昱恒眯起眼，因为外面的天有点暗了，看起来就像凌晨的天色，教室没开灯，尽管坐得很近，但他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穆于菲说：「就算我们一辈子都腻在一起，但如果我们的关系也一辈子都不清不楚，那才是最惨的。」
接着，沈昱恒突然就看清楚木鱼此刻的表情了。他看过这个表情，他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个表情。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沈昱恒看着，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他们准备离开校园的时候，沈昱恒以班导还有交代其它事情为由，逃跑了。
穆于菲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什麽，因为沈昱恒的表情很怪异，却一脸的不想说。
学校的大门已经关上，她从警卫室旁的小门钻了出去。
「好慢。」
穆于菲听到声音，动作在瞬间静止了，她不敢抬头，但身体里的每条神经都在叫嚣着自己该怎麽做。她缓缓的抬起头，纪言风就站在前面。
他穿着便服，脸上有伤。穆于菲没问他那些伤是怎麽来的，纪言风也没打算在她面前遮掩伤口。两人维持着不说不问的默契。
纪言风跨上车，拍拍後座：「上车。」
要不是穆于菲天生眼泪就很少，她一定会立刻哭出来。
她坐上车，紧紧的抱住纪言风，对方没说什麽，只是说去诺里奇之前要把伤口处理好，不然会一直被问。穆于菲只是扯着嘴角笑了。
她说好，我来帮你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