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六嫂幽幽叹了口气，「一开始我父亲和母亲说甚麽也不愿意。但是後来家里景况越来越差，那时正巧凤舞楼里要培养一批新的歌伎舞伎，父亲母亲就决定带我们过去试试。」
「试试？」苏雨裳略睁大了眼睛。
钱六嫂笑道：「小蕊妹子有所不知，从前昌哥大王宫里的女乐名满天下，而那些女乐里，又以才貌兼备的梅、兰、竹、菊四位舞姬为首，世人皆以「昌哥四大舞姬」称之。」
「梅、兰、竹、菊四大舞姬……」苏雨裳觉得听起来厉害，点头赞叹。
「我还没说完哪！」钱六嫂笑了笑，说道：「当初昌哥因为气数已尽，大王自尽而死，本来宫中女乐皆是要被兰苍的官员分派的。但是兰苍大王仁慈爱民，只因有些女乐不愿离开拓陵，兰苍大王心念一动，便史无前例地设置了凤舞楼来安置这些女乐，让她们安心跳舞，每年进贡岁银给兰苍大王。」
「嗯，这我听东哥哥说过，然後呢？」苏雨裳急着想知道下面的故事。
这时钱巧儿忽然跑来找钱六嫂要了口水喝，钱六嫂喂前巧儿喝水，谈话暂时中断。
等钱巧儿喝完水，又自行去玩了以後，钱六嫂才继续说道：「这四大舞姬当中的梅姬，也是不愿离开拓陵的其中一位，所以梅姬想当然耳也进了凤舞楼，只因後来梅姬有了年岁，便不再跳舞，而成了凤舞楼里训练姑娘们的师父，现在大家都管梅姬叫梅姑姑。」
「甚麽，竟然是那位梅姬在训练凤舞楼里的姑娘吗？」苏雨裳的眼睛又睁得更大了，「那肯定厉害的！」
「这是无庸置疑的，」钱六嫂点头一笑，「除了每日严格的舞蹈训练自不必说，这梅姑姑还说了，要把舞跳好，天生的骨骼筋骨是很重要的，所以凤舞楼既然要训练舞姬，而且是要对兰苍王负责的，就一定要训练出一流的舞姬。因此，第一关在选女孩儿方面，梅姑姑要看的，便是天生的筋骨如何。」
「哇，这梅姑姑厉害！思想非常超前！」苏雨裳忍不住激动轻拍矮几，赞叹道。
原来，苏雨裳所念的舞蹈班，是全国第一流的舞蹈班，在入学之前，所有参加入学考的学生，在展现自己的舞技之前，要先通过严格的挑选，但凡身材比例或是筋骨不适合跳舞的，在第一关就会马上被剔除。
也就是说，只要是身材比例或是筋骨不适合学舞蹈的，连舞蹈考试都不用，就会直接被除名了。
但是这已经是两千多年後的事情了，苏雨裳想不到在古兰苍竟然也有此等严格挑选，不由得佩服起这位梅姑姑来，而这梅姑姑又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四大舞姬之一，看来这凤舞楼会被称作天下第一楼，不是没有它的道理。
不过，苏雨裳又转而一想，拓陵城这里女乐如此盛行，又是极好的，其实在一开始就挑选身材比例和筋骨也不奇怪，自己也未免太小看这两千多年前的兰苍了，说不一定，是自己孤陋寡闻才是。
「来了一趟兰苍，我苏雨裳真是长见识了。」苏雨裳心中暗忖。
听完钱六嫂的坐在苏雨裳身旁的魏东凌，这时也点头道：「这一向，我都只知道凤舞楼的舞伎所跳出来的舞，闻名遐迩，多少王侯公子都喜欢到凤舞楼礼赏舞，却不知道原来这当中还有这样的原由。」
苏雨裳前倾着身子，紧接着魏东凌之後问：「钱六嫂，所以你和你妹妹都一起过去凤舞楼了参加甄选了？还是只有你妹妹？」
「凤舞楼只甄选九岁以下的孩童，当时我已经十二、三岁了，没有资格。」钱六嫂答道：「但因为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珍儿能不能被选上，所以把我们两个都带去，倘若珍儿落选，再考虑把我带去大户人家里做丫鬟，或是直接卖在凤舞楼里做丫鬟也可以。那时候我很能做事情了。」
「他们觉得去凤舞楼比被卖到大户人家里好，是吗？」苏雨裳问。
「是，」钱六嫂羞涩地笑了笑，「虽说做女乐，身分也是低微，但总算是有个一技之长，倘若舞得好，要嘛，就像梅姑姑那样做个师傅，再不就是被哪个官人看上了，做个富贵人家的妻妾，或许强如一辈子为奴为婢。因为若是舞得好，又有几分姿色，是比普通奴婢还要容易被那些王孙公子看上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父母所想，未必其他人也是这般想法。」
「喔……」苏雨裳转了下眼珠子，她在乎的，并不是会不会被王侯将相看中，她在乎的，是别的事情。苏雨裳把手臂靠在矮几上，热烈地注视着钱六嫂问，「结果，你妹妹被选中了？」
「珍儿是被选中了。」
「那时一共有多少人去？选中了几个？」苏雨裳追问。
「当时去了不少人哪，小蕊妹子，很多人都养不起孩子。」钱六嫂叹气道。
「很多人都很穷吗？」苏雨裳眨眼。
安静了许久的魏东凌，此时忍不住开口解释，「小蕊妹妹，你家乡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你不知道，在兰苍大王一统诸国之前，战事频繁，生灵涂炭，扰得百姓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喔，我懂了。」苏雨裳点头。
钱六嫂接着道：「当时凤舞楼特意放出了风声，而像我们这样养不起孩子的贫户又不少，所以只要路程在四、五天内能赶到拓陵城的，都有人送女孩儿过来凤舞楼甄选。但是要问我多少人，你得让我想想……」钱六嫂侧着头，努力地回忆思索。
「钱六嫂快想。」苏雨裳一对好奇的眼珠子紧盯着钱六嫂，等着回答。
半响，钱六嫂道：「我想，那天连同拓陵城以外的女孩儿一并算起来，应该至少有个四五百人以上吧……」
「啊，居然会有这麽多！」本来苏雨裳心想古代人口少，先前又有战乱，去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没想到一听之下超出她的估算，因此难免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