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庄园变天了。
即使是最严寒的十二月,马尔福庄园也不曾这麽冰冷过。
餐厅挤满了许多陌生的巫师,他们放下了窗帘,室内的光线显得昏暗又肮脏,彷佛世界上的颜色都消失在污浊灰暗里,而那个恐怖得不似人的东西,此刻正坐在主位上,裂开着薄如蝉翼的唇线,笑得无声又张狂。
这是德拉科第一次亲眼见到纯血巫师所崇拜追随的王,邪恶而恐怖,却又像甘美的毒药般蛊惑人心。
然後,他震惊的发现,他那伟大高贵的父亲此刻正匍匐在地,像个跳梁小丑般露出甜蜜而驯服的神情,崇拜的望着黑魔王。
而黑魔王却把视线转向了这里,与它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德拉科几乎就要跪了下去。
「啊,卢修斯,这就是你的继承人。」它的嗓音嘶哑又冰冷,像是利爪刮在玻璃上。
德拉科像是一个木桩,直直地站在原地,双手发凉,心脏却在胸膛里疯狂的乱跳。领他过来的食死徒在他身後发出阵阵窃笑。
「……真是可爱。」
窃笑变成了大笑,那些疯狂的笑声回荡在马尔福庄园的餐厅里,德拉科却只感到无止尽的寒冷。
他的父亲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我的王──」卢修斯谦卑而顺服的说,「我愿意用任何方式来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它彷佛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等到德拉科回过神,已经看到黑魔王用脚尖抬起卢修斯的下巴,他看到他的父亲顺从的抬起头,在仰头的一瞬间甚至殷勤而谄媚的努力微笑。
它几乎是叹息的说道:「卢修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期望这一次,你千万千万别再让我失望,你的儿子正在看着。」
卢修斯立刻感激涕零的说:「遵命,我的主人,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那天晚上纳西莎抱着德拉科的脑袋哭肿了眼睛,却什麽也不告诉他,而卢修斯彷佛从庄园内消失了一般,直到开学都没能见上一面。剩下的圣诞假期德拉科被关在自己的寝室,三餐靠着家养小精灵送来,就像被监禁的犯人。
德拉科大概永远都忘不掉,那时纳西莎把他拉回房间後,捧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的一切都刻在眼睛里似的,她说:「德拉科,这些话我只会讲一遍,你得死死记着,但永远别说出来。」
德拉科顿了顿,郑重的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说:「现在黑魔王要推你父亲去做一件危险的任务,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了,马尔福家将获得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德拉科抓住了重点:「那……如果父亲失败了?」
纳西莎没有接下话,她只是下意识紧紧握住德拉科的胳膊,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个高度值得他们这样冒险吗?
德拉科甚至不用开口提问,纳西莎就回答他了:「……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别无选择。
纳西莎把儿子紧紧抱在怀中,德拉科没有挣扎,却也没有感到温暖,他只能难受的闭上双眼。
他当然明白当时发生了什麽事,黑魔王让人带他进餐厅只为了一件事──提醒他的父母,马尔福家唯一的独子正紧紧的握在它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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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停留在七楼转角处,站在分岔点上,他掏出魔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眉毛一瞬间狠狠的纠结在一起,他放下魔杖叹息,转身走向左边的走廊。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人。」高尔说。
「嘘,」克拉布悄悄的说,「我们分头搜。」
左边走廊是两排空教室,高尔和克拉布已经钻进了其中一间去查看,布雷斯刚才已经转到另一边走廊。德拉科站在外面想了想,又一次举起魔杖在空中比划,然後他找到了目标,转身走进刚才高尔进去的那间教室中。
他举着魔杖在黑暗中缓步而行,即使知道大概的方位,却不能排斥这间教室有意料之外的人的可能性──如果先找到波特之类的讨厌鬼,他不介意花力气把他们送到乌姆里奇那儿。
德拉科低头检查了几张桌子,直到他的魔杖尖指向一张苍白的小脸,和一双双充满敌意与警戒的蓝色眼睛,视线在延伸过去,发现她的魔杖正笔直的指向他的心口处,如果不是即时认出他,那他现在可能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德拉科不得不承认,他确确实实的被这样的艾比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条毒蛇,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攻击。
但随着思绪往下,德拉科的惊讶慢慢的蜕变成了愤怒,这个无可救药的傻姑娘,看起来倒是挺厉害,却总不忘少给自己惹麻烦!要不是老喜欢屁颠颠的跟在救世主後面,那她此刻大可舒服的窝在休息室里面喝茶!而不是蹲在满是灰尘的讲桌底下,为了愚蠢的格兰芬多用魔杖指着他!
现在回想起来,艾比入校以来一直做的事情,明明只要退离格兰芬多就能躲避麻烦和危险,却还是屡屡出现状况,她没少被人奚落和排挤,但无可否认,她居然在两个学院之间找到了一个巧妙的平衡点。
为此,他对艾比的感觉一直都很复杂。
德拉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魔杖,但就在这个时候,教室另一边传来克拉布的声音:「德拉科,怎麽了?发现什麽了吗?」
讲桌下的两个人顿时都吓了一跳,德拉科张开嘴巴刚要回答,蹲在地下的艾比忽然猛扯他的裤管,把他整个人跩到了地上。
膝盖嗑在地板上让德拉科气得想大骂脏话,但那小女巫像是还嫌状况不够混乱似的,扒着他的衣领死命的晃着脑袋,那双刚才还凶恶至极的蓝眼睛此刻正带着恳求和紧张的情绪望着他。
德拉科先拍开那双犯上的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麦克唐纳。
看她在自己的目光中紧张得不知所措,让他莫名有了满足感,直到克拉布的询问声变得急切後,他才姗姗的回话。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喜欢欺负她,看她为难能让他得意,明明只是一个麦克唐纳,却老爱装模作样使一些搬不上台面的小手段,还以为自己的诡计别人都看不出来。德拉科忍不住冷笑,就那样的程度,看不出来的人都是群蠢货,至於看得出来的人,那是不跟她计较,要知道,就算是最凶猛的巨龙,有时候也是会打瞌睡的。
打发掉克拉布以後,麦克唐纳似乎变回那个他熟悉的蠢姑娘,用着毫无技巧的语言奉承他,他像往常那样讥诮她一番,内心却在这夹枪带棒的对话中逐渐柔软下来。
她就是一个呆傻的姑娘。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斯莱特林能像她一样闯祸。从一年级开始,闯祸似乎就是她最大的本事,明明有一个不错的脑袋却似乎永远都学不会教训,随着年龄增长,那些笨蛋事却只是更加层出不穷的发生。
她笑嘻嘻的回应他,然後认真的答应他不会再帮助波特。
骗子。
正当他要开口时,教室外头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听起来像是有谁打起来了,德拉科反应过来立刻遮住她,让她藏匿在自己的阴影底下。
最好的打算与最坏的打算在一瞬间都决定下来,德拉科握紧自己的魔杖,像是要出去和敌人应战似的,但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那个蠢姑娘似乎又开始犯傻了。
当他因为校袍被扯住的反作用力跌回地板时,他绝对没想过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一个吻。
他当然还记得她的拒绝,她的犹豫,她的退缩,难道这是一个游戏?
无数的想法在一瞬间一闪而过,德拉科低下头,看见她已经若无其事的坐回原来的地板上,但即使视线灰暗,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紧张得发抖。
她在害怕吗?她又後悔了吗?
德拉科望着黑暗,想再一次试着让这个傻姑娘站到他这一边,站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