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天使
「树文,你知道吗?其实那天你跟我分手,也是得知自己怀孕三个月的那一天。你的好朋友柏豪,并没有因此嫌弃我,反而接纳了我。婚前生下的孩子,和你一样有着一头鬈发,五官简直跟爸爸一模一样,他叫做树豪。和你一样是个喜欢写作的男人。」女人,秀发仍然乌黑,虽然肌肤少不了些许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瞳眸仍充满精神与一种对於树文的感谢。在风和日丽的日式庭院里,她看着天空自言自语着。说完,不忘给晴天一个微笑。微笑,依旧像与死去情人在一起时灿烂。
「爸爸,我已经十八岁了。考进你最後送给妈妈那间用热销书稿费买来,充斥俩人回忆的公寓附近,位在半山腰的大学,也是你的母校。妈妈现在和柏豪爸爸住在日本。因为你因为柏豪爸爸,她每天都很幸福喔。弈群叔叔前几年开始用你的意见开放招盟了,现在是北台湾有名的饮料店。叔叔的女儿,晴文,是我交往五年的女友。她很多人追求,可是我拥有自出生开始就和她同居的优势,日久生情下两人开始交往了。原来那个在我幼时来找弈群叔叔并同我玩耍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考进大学那周,弈群叔叔把你留给妈妈的饼乾盒交给我。里面,是你俩的回忆。爸爸,你真的好伟大,为了妈妈的幸福,一人和肿瘤坚持了那麽久。饼乾盒那份写着两人故事的手稿,我交给熟识的出版商了。新书再过几个月就会问世,我替这本无名书取了书名『再见,祝你幸福』。我想爸爸你也会取这书名吧。夏天,是你跟妈妈相遇的日子呢。」
与树文长相神似的少年站在公寓门外如此思纣。
「夏天,是两人相遇的季节,我被在饮料店努力打工的少女,甜美且灿烂的笑容与璀璨如钻的眼眸深深吸引。
女孩,我们曾经历过的酸甜苦辣。我将在这份稿纸内,用灌注灵魂的文字写下。有朝一日,你会看见它。只是那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你仍活着,幸福的活着笑着。
它的版权是归你所有,因为你值得拥有它。
对不起,六年中只有少少照片留下,但是你的身影、姿态、情感我都用脑子记下,接着在这部无名作品中写下。
放弃真心爱自己的爱人这罪,我会再另一个世界里慢慢用祝福去偿还。如果突然想起我,就请你看看晴朗蓝天吧。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当你的天使。」那份放在编辑桌上的手稿,写着对於恋人的回忆。
「晨曦,这封信与饼乾盒内的所有,是这位失败的男友所能留下,包含最初到最後的遗物。
记得那枚戒指吗?四年前每次去天母某百货公司里你都会偷瞄的那枚钻戒。我偷偷买下来了。用省吃俭用下来的钱在两年前买下,本来想用来求婚,却在买完隔周就知道自己长脑瘤的事情,自己都哭笑不得,这枚戒指最後还是没法亲手为你戴上。对不起,一年前用那段对话离开你。
这间公寓,我这几天买下来了。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反正也带不走,不如买下回忆。它,代表了我对你好多的回忆。分手後这一年间独自一人住着。但我并不孤单喔,因为有回忆中的你的身影在陪伴。记得吗?有次租鬼片回家,你故意不用棉被包住自己,而是用我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结果当天晚上我送急诊手掌缝了五针,原因是咬伤。还有,因为泡芙剩一颗时我们的争吵。最後,泡芙被来找我们的弈群吃掉,为此你还三天没和他说话呢。回忆,是过去记忆的胶卷,让人们思念的影像片段。
手稿,无价。因为那是你给我的所有,所有片段的集合。
晨曦,我离开了,不会忘记你的笑容跟我们生活的任何片段。最後,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也谢谢你给我机会可以去爱你。」参加婚礼前晚,面色苍白的男人曾回到充满两人故事的家中。在昏晕灯火下,肌肤显得更加阴沉。已有死亡准备的男人,心中仍然惦记着挚爱,在脑瘤胀痛中写下来不及对爱人脱口的事实。
「黄晨曦,一定要幸福。还有,原谅我的自私和顽固。因为我没办法让你嫁给一个会让你守寡的男人。再见。爱你的树文。如果下辈子有机会重新来过,希望可以在六十亿人口中再一次遇见你。啊,天堂的欢迎曲,有着你的自创旋律。」撒手前,在画面还上为阖上黑幕前。他,杨树文,在心中留下最後一句话。这句话,是对晨曦的祝福,也是对来生的愿望。
十七年前在病院。医生替树文宣告死亡後,下一个走进病房的人,是晨曦。握住那双曾经拥抱自己现在逐渐失温的手掌,泪水不断在眼眶旋转、滴落。婚礼结束那晚。柏豪跟她坦白了,他说。
「晨曦,现在的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喔。因为嫁给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是吗,那这样我就不会对不起他了,那个世界上最想看到你幸福的男人。」
「他是?」
「杨树文,一个百分之百为了你着想的男人。晨曦,虽然他不准我说,但我还是决定跟你说出真相。」
「真相?」晨曦在新居里,声音开始动摇且害怕地说。
「树文会离开你,是因为他得了脑瘤,他没办法让你嫁给一个会让你哭泣的男人,所以选择退出。但退出後也依然担心着你,一直到今天你出嫁都还担心着你。婚礼前,脸色近乎苍白的他来找过我。第一次看到他落泪的原因是,看你嫁给情敌。今晚,羿群打给我跟我说婚礼後半段树文倒了,他送他到医院,不能看完全程,他一定最不甘心。老婆,去看他吧。不要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听完,晨曦在餐桌上滴下眼泪。
「谢谢。」说完,乘着柏豪的车前往医院。
看到床上苍白且须靠维生仪器支撑,昏迷并垂死的树文。泪水再次流下。
「医生跟我说过,已经没办法了。你好好陪他吧。」弈群说完,带着蕴红和柏豪离开。
接下来的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并直到第五天树文醒来前,晨曦都伴在病床旁陪着他,看着手稿说着两人六年的故事。但是只要树文有一点醒来迹象,她就会跑到门外。因为晨曦知道不能让树文看见自己。这样,他会更担心的,她要树文毫无挂心的离开人世。
尚有余温的爱人屍体旁,晨曦握着他的手。
「至少在最後你离开时,握住你手的人,是我。」
「树文,我会很幸福的。因为,有你这个天使一直在一旁守护着我。」
「我爱你,杨树文。也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幸福,是因为知道一直有个担心自己的人爱着自己、守护着自己。
离开,并不是结束。那个人,杨树文,就是这样为了晨曦幸福而牺牲的男人,对方幸福的守护者。
每年忌日这天,爸爸。妈妈和我还有所有人都会来到你的墓前。
不论难过或是失望,我们知道只要抬头望着晴朗蓝天,就会有股安全感和幸福围绕。因为有个伟大的天使在守护着我们。(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