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烽火喧鳴 — 卷一之十 、形勢

李陌一时半刻内想必是不会回来了。

刘夕潭别开眼,拉了下叫人过来用的绳子。顷刻之後,细微的铃声传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逐渐淹没在益发嘈杂的人群喧嚣声中。明明自己只拉了一次,却响了这麽多声,不知又是谁家的孩子在胡闹,自个儿玩起烽火戏诸侯的把戏来。

不久後,穿着整齐彬彬有礼的侍者前来询问,待刘夕潭吩咐完要的几样东西後,便恭敬的告退。

过了一会儿,侍者拿来了笔墨纸砚。

毛笔在砚台上流连转圜,突然被提起,移至乾净素白如浮云的纸张上,「东北之北,公孙度占据小小一隅。」刘夕潭一顿,在适才画出的小圈上又画了叉:「不足为忧。」

「左方乃袁绍领地,兵力强盛。接着是李陌--」

「西方是马腾,西南为张鲁。」

「更往南的三人,由东至西分别为孙权、刘表、刘璋。最南的,是士燮。」

刘夕潭眸色一沉。

那几个姓刘的家伙,自以为是皇亲国戚,就放肆起来了,不但拥兵攻城略地,在当时圣上驾崩一事传出後,更如豺狗般想夺得传国玉玺并废掉太子,可惜最终因为慢了李陌一步,功亏一篑。

这算是把她救出来了吧。那时军队守住宫殿,不让任何人出入,因此除了她们俩和玄青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当今天子已死,至多只是明白她身为予言公主罢了。

「啊。」刘夕潭低呼:「我倒忘了问刘备现在身在何处。」

她现在不知道那个最可能取得民心的家伙,躲在哪里养精蓄锐…

罢了,程昱说得对,眼下袁绍才是最主要的敌人,其他的,管他那麽多做甚?

於是她搁下笔,又靠向窗格,任思绪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隔壁雅间端坐着的人,把她的话语分毫不差的全听了,他扬起了诡谲的笑,又静待了约莫一两个时辰,才悄悄离开那间雅间。

李陌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一旁守候的小厮,叮嘱他好生照顾马匹,黄澄澄的余晖照映在他身上,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

街道两侧的摊贩早已把摊子收得差不多了,市集也不再喧闹,只剩赶路的旅人驾着马,达达,达达,逐渐远去。

不知为何他顿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乘马呼啸而过的白衣男子,直到那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才走进迎上餐馆。

「阿尚。」打了个招呼後,李陌才发觉张萦尚的脸色不对:「怎麽了吗?」

「我啊,应该很讨人厌吧……」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打磨得光亮的木桌上,闷着声说。

李陌偏头微笑:「你的确很讨人厌,难怪我三天两头就想来这儿叨扰?」以前是因为有利益上的需要才认识的,但是到现在也有了满久的交情,所以李陌知道她有时候会太过急躁。张萦尚需要有一个能慢慢理解她的人。

「别说了,等我的人在哪里?」见他要上楼去了,张萦尚忽然捉住他的袖子,突兀的开口:「你知道吗?讨厌我的人,大概就是那位刘姑娘吧。」

李陌回头盯着她:「你说什麽?」

刘夕潭忽然惊醒。

她一边揉着酸涩的肩颈,一边埋怨自己怎麽就靠在窗格上睡着了。刘夕潭站起身,点燃蜡烛。与此同时,帘子被唰的一声打开。

李陌一身黑色的衣着,一头黑色的发丝,唯一不是黑色的是他稍嫌白皙的皮肤及绦色唇瓣。

刘夕潭有点不高兴:「你怎麽这麽晚才回来?」李陌沉默着,同时,张萦尚从他身後冒出来,勉强的笑了笑:「刘公子,已经入夜了,我带您去您的寝房好吗?」

她微诧,尴尬的回说:「呃,好的。」

刘夕潭跟着张萦尚,走在她俩身後的是李陌。刘夕潭感到他目光灼灼,似是想把她看穿一般,便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太舒服。於是她回首,想把他奇怪的举动弄明白...

可是李陌好像正在发呆,没注意到刘夕潭停了脚步,甚至连她仰头望着他都没发觉,就这样继续前行。这时,张萦尚轻轻拉住刘夕潭的衣袖,将她扯向旁边,同时唤道:「李陌。」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解的瞧着她们。

张萦尚见刘夕潭没有搭话的意思,反而蓦地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刘公子你没吃多少午饭吧?」刘夕潭点点头,接着手腕便被李陌抓住,抓得有点用力。

用过了有点早的晚餐,他们在位子上休憩,可惜一眨眼的工夫,人潮就多了起来。李陌看张萦尚忙东忙西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先带刘夕潭回房了。

青石步道的两旁点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暖橘色的光芒略略映亮了这条小路,万家灯火被隔绝在高墙之後,就算是餐馆或客栈里的喧腾,也似乎被这几盏小小火光所阻挡,无法入侵他俩的世界,唯一放过的光亮,只有在黑暗中仍能自在飞舞的闪烁。

「阿尚她……是个有点迷糊的人,也不太擅长与同性交际。」李陌这突如其来的解释并没有让刘夕潭感到意外,说真的,在发生张萦尚跟他一齐来带她走,以及刚刚他们互相注视就能清楚对方意思的这两件事後,她自己也知道那种交情非比寻常,即使还没有论及婚嫁,大概也成定局了。

「她甚至忘了告诉你,我下午有事没办法回来,要你先去祭拜,这样今晚就至少能赶回营中。而且明明与你争执後有想起来这事,却还是拉不下脸道歉,因而错失了时机。」

「你所谓的迷糊和不擅交际就是指这个?」

李陌认真的看着她:「没错,而且……我很抱歉。」

她躲开他的视线,语气带了几分别扭:「道什麽歉呢?」

那男人故作神秘,只露出狡诈的笑容,没有回答她。

刘夕潭在看到卧房时,才明白李陌话语背後的意义。

一间房,一套被褥,以及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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