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坏皇后!」
十七岁的徐姐生下徐在谦後,便离开了他们,完成最後一年的学业。她说,她还年轻,并不想把青春栽在一个小孩身上。
听起来很狠心,却也是赤裸裸的事实——他还没准备好当一个母亲的责任。
而徐父成熟许多,他没有与徐姐争吵,也没有挽留以及推卸,一手便揽着做父母的责任,休学後则出外工作,一心只想顾好徐在谦。
没有为什麽,这是责任。
徐姐年轻,他懂,女人的青春不能白白被他浪费。
於是徐姐一句话也不说,拖着行李就离开了。
徐父说,大门永远会为你打开,想回来就回来吧。
「哼!」四岁的徐在谦,一手将允柔推倒,她跌坐在草地上。没有任何哭闹,带着可怕的眼神,她站起身,正要大打出手时,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来後院。
「在谦?」她有一头大波浪卷发,短裙仅仅只到大腿,戴着个墨镜,像个名人似的。
桔滢将我们几个小孩护在身後,眉头微微蹙起,「请问你是……?」
「啊,在谦他爸告诉我你们在这的啦。」蹲下身,她握住徐在谦的手,「我是你的妈妈哦,在谦。」
看见这画面,我顿时有些恼怒,脑袋浮现的是左邻右舍所说的"抛夫弃子"、"跟别的男人跑了"之类的话语。
她就像是童话里的坏皇后那般,至少对六岁的安楀彤来说是这样。
「坏皇后。」咬着下唇,我的拳头握得死紧。他们的目光投向我,带着疑惑,有些听不清楚。
「你就是个坏皇后!」我指着她,除了生气的情绪不断涌现外,还有些小小的难过,「抛夫弃子的坏人!」
她的表情从错愕转为大笑,桔滢也跟着偷笑,只有那三个小孩听不懂我说的话,一愣一愣的。
拿下墨镜,她的眼角多了几滴水珠,不知道是笑的太开心,还是是难过的情绪,「在谦,对不起。」
一手搭着他的肩,徐在谦的小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大姆指一抹,将泪水擦落,「不哭。」
徐姐轻笑,接着将他拥紧,「对不起……」
对不起……
「在谦……」跌在路边的徐姐,与当年不同了。
她有做母亲的意识,打扮也成熟点了。
「我恨你。」我们背抵着墙,躲在离她不到十尺远的巷弄内。徐在谦大喊,除了来来往往的车声外,空气凝着一片寂静。
煞车声似尖叫般划破天际,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对不起——」她大喊。
对不起。
再也无法听见,你轻唤的那声,在谦。
「这场连环车祸,造成两人死亡,六人受伤,一人昏迷不醒……」
主播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淡淡道出。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徐姐并不是死亡名单内的人。
「徐仪婕,十一月三日晚上十点零九分宣告不治,死亡。」
没有人掉泪,病床两侧的我和徐在谦,何尝不後悔?
医生说,她的脑部长了颗恶性肿瘤,由於位置难以操刀,且有很大的风险,徐姐选择放弃动刀的机会,即使倒数三个月後,她就会死亡。
而这场车祸,提早了一个月牵走了她的生命。
演饰她人生的这场戏,最终不完美的落幕了。
微风徐徐吹来,空气带着淡淡的酒味。
「好苦。」他说,旁边的空罐却占了一个人的位置。我和他之间,堆满了啤酒。
凌晨三点,我们坐在阳高附近的河岸边喝酒。
「你都喝那麽多了,还说苦。」看着他泛红的脸,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说这里。」他握紧拳头,往心脏的位置敲了敲,「我,真的真的好後悔。」
「後悔为什麽不听她解释,後悔拉住你去关心她,更後悔说了恨她……」
他开始哭着,轻轻搂住我,只听见头顶传来的哭声。
「对不起……我不想听见对不起啊……」
皱了皱鼻头,眼泪悄然落下。
「我想听见她说她爱我,她说她会陪我……」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我在他的怀中哭着,听着他说的。
「我爱她,并不恨她。」
唇抵着唇,酒气在彼此的嘴内徘徊,相拥着、吻着,我们都累了。
对不起,你说了多少遍。
而我们,又伤了你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