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被张孟谦救了後，陈昱宁连续两个礼拜都安分地坐在位置上，就连课後辅导都有按时出席，不少科任老师向苏信诚反应起这件事，惊讶之余，还带有几分嘉许。
至於英文课起的争执，学校虽然不追究，却将处分权交给英文老师，她要陈昱宁重新补做一份报告，只要内容能让她满意，那麽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反之，则扣期末总成绩十分。
不过，条件依然是三人一组，期限一周。
有人说，英文老师摆明存心刁难陈昱宁，表面上是给了一个机会没错，实际上却是要陈昱宁断了这个念头，她明知道陈昱宁在班上人际关系不佳，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一组，还故意附上这个条件。
对此，陈昱宁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接受。
事实上，这阵子困扰着陈昱宁的并不是报告这件事，而是上次在桌上回覆她的那个人，最近她都有去上辅导课，有部分原因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留言。
遗憾的是，别说回覆了，就连之前她写下的话都被擦得一乾二净，陈昱宁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有人不小心把她的留言给擦掉，导致原本要回她的人没看见，才迟迟没有下文。
正当陈昱宁感到失望、想着放弃时，一行工整的字迹再次出现在那张桌子上。
「原本想回你喜欢，但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反悔了。」
陈昱宁愣愣地望着那行字，心宛如一粒小石子坠落在湖面，引起阵阵的涟漪。
回过神，她惊觉自己正轻抚着桌面，这项举动吓得陈昱宁赶紧缩回手，可目光依旧停留在桌面上，没有移开。整个心思就这麽被短短的两句话给占据，无法思考。
好不容易才从惊讶的情绪抽离，陈昱宁拿起笔，盯着那行字半晌，然後飞快地写下：「所以，你讨厌上学？」
原以为这次又要等上一个礼拜，然而隔天陈昱宁就收到留言了。
「也不是，应该说，喜欢跟讨厌各掺杂一半。你呢？」
陈昱宁撑着头，皱起眉头回：「不喜欢，觉得很烦。」
「课业压力？」
这几天，对方回覆的速度跟先前相比要快许多。
「不全然是。」
放下笔的那刻，陈昱宁自己都感到意外，不轻易与人打交道的她，从那天起居然跟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开始了一来一往的留言，就好像使用通讯软体般。不同的是，他们用的不是手机，而是最常见的桌子。
有时候陈昱宁都忍不住想笑，都什麽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但再仔细想想，这样的交流方式，她并不讨厌。
虽然一样见不到人，但比起隔着萤幕，隔着一张桌子更有真实感。
甚至有一种，这个人彷佛就站在面前的错觉。
＊＊＊
午休钟声响起，陈昱宁带着空了的便当盒从操场旁的树荫下走出，这是她向来的习惯，比起坐在教室，她更喜欢在这里用餐，不仅自在，还能免除其他人的干扰。
当她路过食堂旁的木栈道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底。
陈昱宁先是一怔，然後停下脚步，朝那人望去。
注意到她的视线，对方也跟着抬起头。
四目相接的刹那，陈昱宁开口了：「好学生也会跷课？」
坐在木椅上的张孟谦正在吃饭，听到陈昱宁的疑问，不得已，只好搁下筷子，「你究竟是对我有偏见呢？还是对『好学生』这词有偏见？」
陈昱宁想了想，答：「後者吧。」
「是吗？」张孟谦没有生气，反倒勾起嘴角，那抹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刚刚被老师找去办公室，後来钟响了，想着与其在教室里吃，不如在外面解决，我怕会影响到要午休的人。」
「果然是好学生。」
「你认为好学生的定义是什麽？」
被张孟谦这麽反问，陈昱宁顿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是好。
沉思片刻，她这才缓缓说着：「被老师肯定的人吧？」
「所以，依你的逻辑推断，你也是个好学生罗？」
陈昱宁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孟谦，讽刺地笑了，「怎麽可能？」
「为什麽不可能？」张孟谦敛起笑容，脸上倏地多了几分严肃，「刚才我从办公室出来时，听到几个老师在讨论你，说是最近状况改善不少，有变好的趋势，难道这不是一种肯定？」
陈昱宁无从反驳，只好静静地继续听着。
「虽然我不清楚你平常在学校的表现如何，只知道你似乎很常跷课，可如今那几个老师都对你赞赏有佳，你为什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学生？」张孟谦似笑非地接着说道：「又为什麽，认为我该做什麽？」
「……行了，我懂你意思，我收回我的话。」陈昱宁摇摇头，话里透着无奈，「我禁不起这种长篇大论的训话。」
就跟苏信诚一样。
她可以接受像英文老师那样的怒吼，却无法忍受这种滔滔不绝、彷佛没有尽头似的大道理教育。
张孟谦也没再说下去，而是扬起嘴角。
「对了，你想到让我帮你什麽忙了吗？」话锋一转，陈昱宁好奇地问。
「你是认真的？」面对她的问题，张孟谦忽地睁大眼睛，表情明显流露着惊讶，他实在没料到她会再提起这件事。
「我说过，我不喜欢欠人情。」
「可是我没有什麽事要你帮忙。」
坦白说，张孟谦不觉得陈昱宁应该为他做什麽。
陈昱宁先是沉默，良久，这才轻轻颔首，「……既然如此，等你想到再跟我说一声吧。」
见对方如此坚持，张孟谦实在拗不过，只好妥协，「我知道了。」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