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惘 — XIX - Mythology 神話

终於到了目的地,映月与里昂便开始各自的工作,映月忙於照顾儿童与病患,教导,陪伴,游戏,带领他们入镜齐拍纪录片,而里昂则是负责录影及制作。整个礼拜下来,两个人各忙各的没有闲暇聚会,只有就寝时分会招呼两句或者聊聊当天的趣事,这情况比里昂所预期的要失落许多,他原本以为这次工作能制造许多与映月的回忆,可他却只能不断凝望萤幕前那善良的天使,伸手不及。

第五夜,映月已经习惯这个工作的疲惫,难得到落後的国家,夜空是其他地方所不能媲美的,她并不想一星期都错过旅行的好处。结束工作後小歇了一会儿,睡前不断催眠自己要起来看星星,坚强的意志力让她在半夜一点清醒,她悄悄离开安静的宿舍,没发现所有工作人员中少了欧制作。

走到户外,映月立刻让漫天星斗感动地睡意全消,惊叹着天空闪烁的画作,寻着月亮的光影,才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形,背对着自己,面对明月,在另一栋建筑物前盘坐着仰头凝望。

「里昂?」

「啊?映月…你不是睡了吗?」里昂有些惊讶映月的出现,尤其他正失望着五天来与她的无所交集,藉着凝视明月得到一点安慰,映月的呼喊让他有种心事被窥探的羞涩。

「嗯,不过我不想错过夜晚的星空,所以就起来了。你也在欣赏夜空吗?没有光害的星空真是美不胜收呢!」映月掩饰不住找到同伴分享喜悦的兴奋,坐到里昂的身边开心地笑着。

「是啊…」里昂有些开心也有些落寞地回应,在这一片群星中,有着两个人某种层面的浪漫契合,只是,取代永恒星座,命运仅给星空下的他们一如传说般模糊的影子。

「映月,你的名字取的真好。」他突然像是有感而发。

「嗯?恩…谢谢,怎麽突然说这个呢?」映月有些疑惑,猜测是看到明月才让里昂突然脱出此言,可是里昂并没有回应她。

「里昂?」

「你知道欧里昂这三个字听起来像是某个星座的名字吗?」里昂回应了,却没有回答映月的问题。「欧里昂,听来就像猎户星座Orion,月神的情人。」带了失落的语气,好比叙述着又似憧憬又似回避的梦。

「神话故事吗?」映月有些兴趣,想知道猎户星座的故事,但又为此与月神的关系而感到些许令她困窘的暗示。

「恩,希腊神话,你看那三颗连成一线的星,那是Orion的腰带,就代表猎户星座。」里昂笔划着群星中稍微显眼的三颗星,映月眼神随着他的手势找到了目标。

「与月神Artemis同为狩猎高手的弟弟,太阳神Apollo,不赞成月神与Orion的恋情,在某一日设计Artemis将箭射往远方正在游泳的Orion,由於距离太过遥远Artemis没有看清楚便不犹豫地发箭,Orion就这样死在情人的手上。」简单明了地带过所谓浪漫的神话故事,那个令里昂迟疑的情怀正如在远方游泳的Orion般,於黑夜中载浮载沉。

「好悲伤的故事…」虽然是很悲伤的故事,可是里昂说地太没感情,也太过简略,映月并不是太感伤。

「月神Artemis发现自己亲手杀了情人之後向天父宙斯哀求让情人复活,可惜Orion是让月神的神箭所杀害,宙斯只能将它的灵魂放在天上永远与月神厮守,於是Orion就成了猎户星座,两人也不必再让太阳神破坏干扰,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喔?」映月对於最後的结局叙述感到有趣,不禁微笑。在她印象里,里昂是个做事认真,视野宽广,见识渊博的兄长,这一夜星空的神话又令她更认识了眼前的男人,带了点幽默与浪漫,又更添一些卿夜的身影。

回应那弯月笑容的是里昂浅浅黯然的笑容,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露什麽感觉,自从回家重复看了好多次映月试镜的录影後,他总觉得想更接近映月一些,即使是神话故事,他都若有似无地想表现一种命中注定。

「映月…你心底爱着谁?」他收起那份他无法厘清的感觉,像是有了什麽目标一般突然发问,脱口而出的问题让映月瞬间失去微笑,心颤,回应的是不可置信的眼神,秘密的心门被敲动的震撼。

「你所饰演的《奥塞罗》让我看见了你对向蓝以外的爱。」里昂接着说,凭着直觉说。

「一个人,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吗?」映月直视里昂的眼,仍是习惯性巧妙地回覆任何她无法直接应对的问题,可她这次遇到对手了。

「可能的。」这一句低沉的肯定,像小石子落进湖中,在映月的心头激荡起一席涟漪。

「人说爱情该是独一无二,但每一个人又是独一无二,那麽一颗充满爱情的心又怎会倾向於一种独特?只是人们有着忠心的设防,往往察觉不到,或者该说刻意否认,两份同时存在的爱情。」

里昂的心思细腻地令映月讶异,而那其中卿夜的影子令她心动,她为这字字句句感到恐惧,恐惧自己最隐密的心意。

「但是我不认为你心底爱着的人是向蓝…我从你诠释的《奥塞罗》中看到你的心…啊,对不起…我似乎有些过分了…」

「我看起来……并不爱蓝吗?」她有些不解也有些难过地询问。

「你演戏时看起来像是真心仇视某一个人,而那一份仇视无疑是从一份深切的爱里来的……说实话,你跟向蓝交往那麽长一段时间,每次他的诽闻出现,你几乎没有任何吃醋与嫉妒的表现,即使是朋友们私下关心你对那些诽闻的看法,你也表现得大方……」他不如刚才那样落寞,似乎变得有些积极。「若说你演戏时是让你真实的情绪影响,你能说那份情绪是出自你对向蓝那份毫无任何嫉妒之心的爱情吗?或者应该问……你真心认为你是爱着向蓝的吗?」

太习惯於导演的口气,里昂毫不回避地带着质问,他的言论针针见血,毫不留情地将映月的良心割开,要她正视自己的真实。映月深深让里昂的言论给打击,想起蓝受伤的面孔,她瞳眸打转着泪,眼神转向地板,不敢凝视里昂澄澈的双眼,那双眼,仿如能透明任何秘密,包括她自己都不晓得的秘密。

她爱的是另一个人,她所迷恋的是《奥塞罗》中躺在床上那个她下不了手的幻影。

「…我…我不知道…」如同映月心中的慌乱,她所回应的,只有这句拢统,含糊,旁徨,无助,蕴含了五味杂陈,知与不知的惘然。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的。」虽然里昂质疑映月对蓝的爱情,但实际听到她不承认也不否认的答覆,他依然有些错愕、不敢置信那份猜测竟然是真。萤幕里为爱绝望的泪人儿,似乎隐藏了许多秘密。

「……」映月沉默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太轻易地被打开心房,应该要善用自己演戏的能力不让里昂有任何更多的探入。但似乎为时已晚,她太震撼了,从来没有人看得出来她跟蓝之间的异样,尤其是从她一人的独角戏中发觉,她深深佩服里昂。

「我可以问吗?…有没有可能…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那一个人?你爱的那个人…」里昂终於忍不住打破沉默继续发问,其实他不知道他到底为什麽要问。事到如今,映月也不愿意演出太虚伪的戏了。

「…只有蓝…只有蓝……没有人可以取代蓝。」她回答得像是她所爱的人就是蓝。

「是吗。」他知道映月肯定有些懊恼自己的诚实,不禁觉得她有些可爱,也有些罪恶自己问得过多,但是他忍不住想更了解她,尤其她一开始就失了防心,这是相当难得的机会。「映月,真的很抱歉我似乎过分介入你的感情世界……看起来那真是有些复杂,我希望你…不要选择痛苦的感情。」

「如果,爱与不爱都痛苦呢…?」她冷静地问,对於他的言论感到有些无奈,她难道不懂选择简单的路走吗?

「真是这麽复杂吗?」他惊讶映月还愿意回应他的话,更惊讶这份感情是那样为难映月。

「里昂,谢谢你关心我,可是一切的问题,都属於一份没有必要揭晓的秘密…是与不是的答案都苦涩…因为已经是尽头了。我已决定要爱蓝…一辈子守护蓝…」映月先是对里昂微微笑表示感谢以及不太明显的尊敬,语毕,她望向远方,仍然选择将爱情中的迷惘藏匿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让无尽的泪水幻化成群星点缀深不见底的夜。这一晚,将会是她与里昂间如梦似幻,仅属於彼此永远的回忆。

「对不起,也很谢谢你愿意告诉我那麽多心事。关於你所让我知道的事,我不会流传出去的。如果以後遇到很苦闷的事,既然我都已经知道部分了,你也不必避讳我,任何情绪无处抒发尽管找我没关系…。以後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共事,别让今晚尴尬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让它增进我们的友情,好吗?」里昂自觉造成映月的困扰,成熟地调适两人的心情,也希望自己能对映月有些帮助。

「嗯。」映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有一份负担似乎得到了某一种出口。她看着里昂的双眼回应了之後,突然自然地杨起一抹甜蜜地笑容,不知何以,里昂为这个笑容觉得有些心疼。

他一直认为映月是十分值得让人疼爱的女人,那也是他想更了解她的原因。那些他不知道的感觉,他不打算再探究,只确定了一份想守护某个人的心意。

银白的月光皎洁清丽,众星闪烁着人间的感情交错,酸甜苦涩,全都锁进异国的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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