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麽!?」
装着水的羊皮袋迎面甩来,伴随斤恒的怒吼,狄人大汉瑟缩着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居然连个太师都杀不掉,一群废物!」
斤恒握着腰间弯刀的刀柄发出咯咯响声,狄人大汉深怕小可汗直接抽刀把他剁了。
听见他安排在怀恒队伍里的人都被处理掉,斤恒脸色阴沉。
那头没爪的狼……果然早该杀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大汉,他没好气的发出一声冷哼。
「他们往哪里去了?」
大汉颤声回道:「太师等人是往白狄部落前进,现下……大概已经回到部落了。」
「回到部落?」听言斤恒双眼轻眯,嘴角扬起残忍的笑意:「那里已经没有部落了!」
大汉惊愕地抬起头,看见斤恒手里握着一块令牌,那牌上竟沾满血迹!
察觉到他愕然的目光,斤恒弯下腰,用那染上血的令牌轻拍大汉的脸颊。
「大可汗已『亲手』将令牌交予我,现在白狄族是我说得算!」
大汉闻言更是把头低到地上,斤恒见状哈哈大笑,他将令牌收入袋中,转身就往毡帐走。
「众将士听令!」斤恒一喝,面前的精兵们立刻高声附和。
斤恒嘴角上扬,继续喊道:「前有戎族後有赤狄,白狄族外忧未除、实难心安!戎狄两族交恶多年胜负难分,如今能有机会扳倒戎族,今日让我们一块带着白狄族的捷报返回家乡!」
「杀戎人、杀戎人!」
震耳的高喊几乎冲天,斤恒举起手里的弯刀,喝道:「出发!」
精兵们在斤恒的率领下,朝着戎族部落的後方疾驰前进。
另一头,在戎族乌氏部落的後方有一个渠道,正逢冬季渠道乾涸无水,怀恒等人就守在那等待斤恒的到来。
不过这里只有百来人,怀恒深知小可汗的兵数定无法强碰硬,只要能绊住小可汗,不让戎族背後受敌便已是极限。
「你有什麽谋策吗?」
还记得刚翻身上马时,芙姚忽然这麽问他。对上她难掩不安的眼神,怀恒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不会让斤恒进入戎族部落的。」
闻言芙姚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对上他凛然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怀恒,不管你有什麽计谋……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能把你这句话归成对我的关心吗?」
压下心中的喜悦,怀恒忍住嘴角不上扬,但眼眸里依旧藏不住光采问道。芙姚关心他,不是只关心她那看起来文弱的表哥!
「才、才不是!不只我希望,连杜大哥也很关心你呢!」
走在他们前头的杜琵听言差点吐出一口血,哪有人这麽拖人下水的?
能感觉身後传来冷冽的视线,杜琵就像没听到似的,催促着脚下的马儿加快脚步,心里想着如何离他们越远越好!
看芙姚低垂着头的模样,怀恒决定这次就不和杜琵计较了。
「太师,他们果然来了。」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时,在渠沟边听声辨位的狄人低下头小声的喝道。
能感觉在旁的人儿身躯一僵,怀恒无暇再照拂芙姚,起身就要指挥其它人动作。
但他还没开口,披风就被人从後揪住--
「你……」
「我有些冷,你的披风可否借我?」
对上芙姚澄净的眼眸,怀恒怔愣了下,看见她确实被冻得通红的双颊,於是解开身上的披风为她系上。
漾开笑容,芙姚轻轻的对他道了声谢。怀恒见状拍了拍她的头,便转身走向同行的狄人们。
在他转身的同时,芙姚晶亮的眸子划过一丝黯淡,抬眼看向怀恒的背影,她垂在双侧的手悄悄收紧。
走在前面的怀恒没察觉芙姚的心思,现下最要紧的是阻止斤恒前往戎族部落!
面对小可汗为数众多的骑兵队伍,怀恒能动用的人力与资源实在有限。他目光微沉,若要说他有几成把握……莫约也有八成以上。
「杜琵,都准备好了?」
看见怀恒眼中丝毫不掩饰的光采,杜琵也难掩兴奋的情绪,用力颔首:「都已照太师您的吩咐。」
怀恒轻轻点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随即吩咐众人就定位。
转头想看看芙姚在何处,可是怀恒环视四周,就是不见芙姚的身影。他皱起眉头,但小可汗的队伍已经近在咫尺,他便收起目光,专心看着前方那正要落入的队伍。
「驾!」
斤恒率领精兵骑队,势在必行地往戎族部落策马狂奔。看不远处正冒着烟的乌氏部落,他扬起嘴角。
就这麽杀他们措手不及!斤恒思此更卖力地吆喝身後的骑兵前进。
就算发现前方有乾涸的渠沟,他也没停下马匹,打算让队伍一口气冲过去。
不过当他的骏马准备一跃而下渠沟时,马脚忽然被一物绊住,马匹仰头嘶鸣一声跌入渠沟,连马上的斤恒都反应不及被甩出去。
同行的骑兵一个个都被绊下马,而渠沟下并不只有乾土,还有一根根竖立的尖桩!
摔下渠沟的骑兵一个个被尖桩刺伤,运气好的只是小伤,运气差的就被刺穿身子。
被绊下的骑兵越来越多,许多人见情况不妙想爬上渠沟,但後头冲过来的人又将他们压回沟下。
「啊!」
「混帐!停下来!」
……
惨叫和咒骂环绕在耳边,斤恒倒在马匹上,他的脚边是一个被木桩尖刺灌穿胸口的人。看後头的骑兵一个个往渠沟下倒,他沉下脸,正想开口要大夥停下,忽然一簇火苗从不远处窜起--
木桩下铺有乾草!
斤恒瞠大眼,这下子他深知落入他人的圈套,赶紧朝骑兵们大吼道:「快、快离开渠沟!快!」
在木桩的阻挠下,小可汗的精兵骑队磕磕绊绊,转眼间间全落入火海中。
踩着夥伴的屍体才勉强逃过一劫的斤恒翻身爬上渠沟,方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匹马,而马上有个披着毛裘斗篷的身影。
「怀、恒--」
斤恒咬牙怒吼,在那人策马打算离去时,他拉了一匹没落下渠沟的马,纵身一跃上马,就朝怀恒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抽出腰际的弯刀,不去管在火海里哀嚎的骑兵,斤恒因为愤怒双眼发红,在他眼底现在只有前方那骑着马的人。
杜琵看那两人朝部落的反方向离去,心也沉到谷底,还没来得及拉住身旁的人,就听见低沉的嗓音。
「这里的人,一个都别留下。」
在惨绝人寰的喊叫声中,怀恒的嗓音压抑着狂怒,带着慑人的气势。不等杜琵应声,怀恒已经翻身上马,朝着那人和斤恒离去的方向而去。
那个蠢女人!
紧握缰绳,怀恒觉得这辈子没有这麽愤怒过。
『你的披风可否借我?』
脑海浮现她目光微闪的模样,怀恒实在恨不得抽死自己。他怎麽就笨得相信她说的话!
「芙姚--」
他对着冰天冻地的辽阔草原大喊,可回应他的却只余冷冽刺骨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