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留三天,于明国际内紧要的事情都办妥,剩余一点手尾让葛品臻留下来善後即可,今天蓝采蕊跟于逸朗坐晚上的班机回台湾。
葛品臻是加拿大华侨,进于明国际前没有来过中国大陆,从美国调派来台湾後,他随着公司考察团到过一次上海,这是他第二次前来。
今天是星期天休假,他很想到豫园和大观园游览,所以三人安排了车子去这两个地方,下午到华尔道夫酒店品嚐着名的红丝绒下午茶,然後回程返台湾。
豫园位於上海老城厢东北隅,有着名的江南古典园景,西面是豫园商城和城隍庙,司机建议他们顺道游览城隍庙,从城隍庙一路向东走,最後在东面的安仁街接他们离开。
他们三人游览完毕,走进安仁街,这里也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小商店林立,人烟鼎盛,而一处巷口内围观了不少人,他们好奇的走去瞧瞧。
原来是一位衣衫破旧、形容憔悴的女人在街头跪地行乞,地上写有大字报。因为是简体字,蓝采蕊看懂一点没看懂一点,反正意思是小女儿病了要动手术,欠两千元手术费,求好心人施舍可怜,来日定必归还。
蓝采蕊忡忡看着,没有施以援手的迹象,也没有挪步离开的意思。
「走吧!骗人的。」于逸朗拉拉她袖口。
「你肯定,你怎知道?」她抬起头认真的问,莫非于逸朗看出什麽蛛之马迹?
两千元人民币於她来说不是什麽大数目,也是一点闲钱,她有能力帮助别人应该要帮的。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这是街头骗局,捏造故事博取他人同情是最常见的诈骗手法,所以她很纠结,像围观的人,他们都在犹豫个中的真确性。
「不知道,但肯定是骗人的,你不会上当吧!」
他无法分辨这类街头行乞的人到底熟真熟假,但他有几次被骗的经验。
所以在大陆做善事,他只会直接捐钱到有信誉认可的慈善机构,而且于明国际(上海)也成立了持幼扶老的慈善基金供慈善团体申请资金。
相较起胡乱挥霍同情心,依证有据的慈善机构更值得信赖,亦肯定帮到有需要的人。
「对呀!这种行骗手法在网上不是呼吁了大家别信吗?」葛品臻认同于逸朗的说法。
虽然他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怜,但于逸朗在大陆的经验最丰富,他这麽说肯定有原因的。
「走呀!」于逸朗挟着她走。
「不……」才几步路,还不到巷口,蓝采蕊挣扎开他,执拗的说:「你们有两千块吗?我身上没那麽多人民币,回去台湾再还给你们。」
「蓝采蕊。」于逸朗轻斥。
「我不帮她我心里不安乐。」
过年了,谁不想一家人平平安安,齐齐整整,但那个可怜的女人……
她的心里很难受,像掐住一样。
「骗人的!」
「那又怎样?被骗又怎样?当掉了吧!你那麽富有。」她微激动的叫嚷着。
真与假她和他无法分辨,也不想争论这没结果的事情,既然他拿不出实质的证据证明女人是骗子。
那麽她宁愿相信是真的,相信此刻有一个小女孩正躺在院医里等这两千元来做手术。
被骗也不过是金钱上的一点损失,但她有能力去帮人却一走了之便是自私,她无法承受这种良心责备。
「我身上的现金只有这麽多。」葛品臻掏出一叠一百元的人民币,但不够两千元之数,因为他惯了使用信用咭结帐,所以身上只有小量现金。
理性告诉他不应该去帮那个女人,但理性敌不过感性,他想帮那个女人更不愿见到蓝采蕊难过。
「品臻。」于逸朗皱起眉头。
懊恼,连葛品臻都站到蓝采蕊那边。他能怎样?
他看着两人,认命地从大衣里掏出一叠钱走向女人,葛品臻和蓝采蕊跟在身後。
「这些钱拿去救你的女儿吧!」他把一叠钱交到女人的手上,没有点算过,但不下两千之数。
「先生,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们,好心人……我一定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女人见到手上的现金激动落泪,还不断叩头谢恩,这些举动反而让三人心酸,但荷在心头的难受已消失。
「你不要再谢我们了,快拿这些钱去救你的女儿吧!」葛品臻说着,她这样跪谢膜拜让他们很难为情。
「我……我要怎样……怎样还钱给你们?」女人用袖子擦擦面上的泪水,曲着膝站起来。
于逸朗帮忙扶起她说:「这些钱不用还,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找我帮手。」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给她。
「那……那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是我的大恩人,是我女儿的大恩人。」女人的泪水又再涌出来。
蓝采蕊看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起当年老爸出车祸,老妈在医院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她站在病床旁边,手拖着刚上幼稚园的正濠,而柏坚还抱在妈妈手里,一家幼小惶惶然不知所措。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我们有事,要先离开了。」这种事教人非常难为情,于逸朗想转身离开,却见蓝采蕊眼眶红红僵在原地。
他知道她想起些什麽,娟姨常记挂在唇边的往事,亦是她最感触,最易被撩拨的过往。
于逸朗拉着她走出巷子,一手紧握她的手,一手拭去她眼沿上的泪水,蓝采蕊猛然回神,对上他嘴角微扬的好看笑容。
于家是他们的恩人,她有没忘记,她跟所有人一样心存感激。
蓝采蕊对他坦然一笑,两人眸光交流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葛品臻看着两人,心中虽然有些不快,却无不妥,始於他们是一对相交多年的朋友,或可以说是挚友,互相关心对方,牵牵手,或擦眼泪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没什麽好大惊小怪。
再且,他是这样想的,如果一对男女之间有情,不可能相处二十年还没有结果,所以他们爱对方,但这种爱只是朋友或亲人的爱,并不是爱情的爱。
「走吧!车子到了。」葛品臻说着。
「蠢女人,记得还我两千元!」于逸朗放开她的手,很自然的说道。
「台币吗?」蓝采蕊本能地装疯买傻。
「你不还也没所谓,我会从工资里扣掉。」别在他面前装蒜,这一套对他起不了作用。
「你乡愿,你没看到她多可怜吗?她很需要那笔钱。」
「过年嘛!人人都需要钱,假的。」
「怎会?你没看见她哭得很厉害吗?她很感激我们。」
「那是在演戏,不够真切怎让你们相信一切是真的,心甘情愿被骗。」
女骗子演技之逼真一度使他身陷其中,误以为真。
但根据过往被骗的经验告诉他,她在收到钱後,经过长期特训的眼泪几乎只用了零点一秒的时间便涌出来。
要是为救女儿而出来乞讨的人,在收到这笔医药费时,一定先会感到震惊,起码呆个两、三秒才有其他反应,所以细心一想,刚才那女人的反应未免太快。
当然,他不能武断,正如蓝采蕊说的,他富有,被骗了又怎样,至少此刻大家心甘情愿,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