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被染上点点腥红,摇曳的枝枒被掺入铁锈味的狂风吹袭,许多衣裳富丽却残破的贵族慌乱的从火舌之中窜逃。
-多麽美丽啊,如此缤艳的色彩。
「老爷!您在哪里!老爷!」一位装扮相较於其他人朴素的女子,用长摆的袖口掩住口鼻,神情焦急的於红火交错的殿堂里踌躇着。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在大量木材被火啃噬的并裂声中,女子依稀听见孩童的声音。
风将火成的屏障吹得忽盛忽灭,也毕露了躲藏在其後的娇小黑影。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女子放大的瞳孔透露出了恐惧,不顾困於火场中的主人,疯了般的往外跑去。不管细致白晢的脚底被细碎的木头扎伤,不理肺脏发给大脑窒息的警讯,忽略了从上方即将落下的横梁,只为生存,却也丢了性命。
-啦...啦啦。
女子背上压着正被火烧的木梁,再也感知不到下半身,在火侵蚀到她面前时,影子出现在她面前的矮柜上。
-啦...啦,抓到你了呦,狐狸精。
孩童扬起一抹无邪的笑容,伸出嫩白的手轻点女子的鼻稍梢,染上了第一抹血渍。
火星飘然蔓延於王公贵族的住宅,夕阳余晖下,被照映得更加纯粹。另一位女子颓然跪於门前,白发苍苍,身着丝绢,却遮掩不了此时的狼狈。无神的双眼,将面前的红色收进眼底,犹如影子所踩踏的柜子上的纹路,在她愤怒的咒愿下深刻烙印在魂魄上。
进入黑夜後,曾经风华一时的街区俨然成了弥漫碳烟味的废墟。使者於焦黑的地址中翻找着保存下来的诗书卷与生还者,却只发现了两具一男一女焦黑的屍体,女屍前摆放着一盒毫无损伤的红桧制柜子,金色的图样上,被踏上两只娇小的黑色脚印子。
此次严重的灾害被谣言为祸津神所降下的灾祸。人间有位着名大臣的妻子因丈夫嫌弃她衰老的容颜,不断和侍女於深夜中偷情,恩怨长期的累积下,大臣之妻以红妆嫁发下狠誓,出卖灵魂给祸津神,祈求灾害的降临,不但将自己的丈夫烧死於家中,同时也败坏了祖先长期建立的威望。
人间不断的垄断关於祈求祸津神降灾的方法,却永远阻止不了人心自然所生的祈愿。
***
东条西咬着口中无味的乾粮,怀抱着古刀,藏身於树梢绿荫之中,稍长的黑发系在脑後垂落於肩上,黑色的瞳孔紧紧注视着前方车人鼎盛的宅邸,好似等待着什麽,即使风将树干吹得摇晃不已,也无动於衷。
就这麽遥望着宅邸直到天色渐暗,东条西眼中出现了别於一般的光芒,黑色的影子纵身一跃,树枝上俨然消失了东条西的身影。
围聚在门口的人们好似得知了什麽消息,发狂似的举杯庆祝,在这火红的夕阳底下,每个人的笑颜都打上了橘红色。轻身潜入松懈的人群中,也许是黑色本身不易察觉,东条西一路顺畅的进入到了府邸深处。越往里头前进,能够踏入的人越稀少,远离了嘈杂的地带,东条西将脚步放轻,将戾气压制到最低,烛火光闪烁不定,在木制地板上印上扑朔迷离的影子。
东条西行经时没留下木制地板受压的声响,纸糊的拉门上印出里头低声言论的人们,也许是因为话题严谨,没有人注意到东条西早已深入至矢氏的核心内部。
黑色的影子停止在火炬围绕的圆形矮房,在中央有一座木制矮台,上头漂浮着令东条西不得不举起手遮蔽视线的耀眼光芒。东条西手握起腰间挂戴的古刀,下一秒室内响起了清脆的刀柄出鞘声。彷佛是为了引起注意般,东条西刻意制造不小的声响,对於敏锐的白狐而言,要察觉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是谁!?来人!有人入侵!」一道呐喊划破外头的喧哗,外头的白狐一致地抛下手中的物品握上腰间的剑柄。
而在屋内深处的东条西听闻到外头的变动,扬起了嘴角。跃上屋顶梁柱,往下一瞧,发现光芒包围着一只幼狐,东条西瞳孔微微一缩,幼狐好似被他瞧见时睁开了眼,并相互对视着。
东条西心底一惊,好似彷佛被幼狐黄褐色的眼吸入般无法以轻松的姿态与幼狐对视,他狼狈的站住脚双手握上刀柄,眼神一定,幼狐周围的光芒俄顷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还在想矢氏到底是藏了什麽圣物,原来只是一只狐狸。
轻寡的笑了一声,东条西将古刀指向幼狐。
矢氏最近弭平了人间乱祸,立下不小的功,传闻玉皇大帝赠与矢氏正主一样圣器,而近期白狐们也因不明的事件而大肆庆祝,其他神只氏族自然将两者接连在一块,但东条氏却不同於其他氏族一齐庆祝,而是蠢蠢欲动。
东条的卜师於不久前卜出矢氏正隐藏着足以将东条氏覆灭的圣器,於是东条正主派遣自己的三儿子潜入夺取传说中的圣器。对於东条西来说,这次行动不只攸关东条氏的未来,也是他的成年礼,作为东条正主的三儿子,东条西明确知道自己无法在贵族中永久地站稳,於是夺取矢氏圣物是他的唯一机会。
东条西听闻到白狐们赶来的脚步声,他跃下梁柱,落於幼狐所在的木台上,手上的古刀轻轻一划,幼狐稚嫩的手臂上立即泛出了一条银白血液。见状,东条西讶异的赶紧退後,幼狐黄褐的眼晕染了鲜红,并立即发出了神威,将东条西击震至撞上一旁的墙。
东条氏第三子胸腔一闷,立刻吐出一口血,但洒落在地的液体,却是与凡人同样的鲜红色。东条西狼狈的起身,抬头往木台瞧去,发现幼狐俨然成了目测莫约十七岁的少年。
-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自幼狐口中淡出的话语,竟带有一股沧桑之感,音色也不似幼狐所有的低沉。
东条西见状,心底暗叫不妙。本以为矢氏白狐当家藏了圣器,却发现是一只幼狐,而万万没想到那幼狐竟是银血出世。银血意味这幼狐是矢氏集体多年修练的白狐神,在众人的祈愿当中诞生,即是所谓天之骄子,怪不得刚出生不到一月的幼狐所发的神威足以将万年祸津神震飞并使其呕血。
眼见自己与对方的实力相差过大,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古刀,面对眼前的白狐神,身为万年祸津神的东条西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躯。迎面而来的不仅是眼前实力不明的白狐神,还有後来追上的白狐们,东条西嘴边的笑容早已扭曲了不少。
-死在这也是壮烈。
面对退无可退的境地,东条西不禁笑了。
本是专取性命的祸津神,如今落得被玉皇大帝的左右围杀。东条西望着手中的刀器,上头早已沾染细数不尽的鲜血,如今刀锋划上银血,这把古刀也属武器当中为数不多的幸运者。东条西望着眼前的白狐,双手举起古刀,向着自己的颈部。
「我乃,祸津东条氏,西。」
在用尽自己的力气划下的那一瞬间,白光乍现,使得东条西的视线被白色全然遮蔽住视线。
祸津神在倒下的那一刻,彷佛看见了在过去的万年间,那些曾被他斩杀的面孔。
-待续
好久没更了(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