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方芷昀双手叉腰瞪着他,感觉他有点自恋啊,「你把你们学校的乐团表演搞砸了,不回去道个歉吗?」
「再说吧,拜!」他朝她摆摆手,悠然走出小公园。
望着他背着琴盒远去的背影,那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方芷昀忍不住叹气。
真是怪人一个,女朋友可以在路上随便抓吗?
是说……凭他的外在条件,随便抓应该也可以抓到一大把,可惜他的运气差了,偏偏抓到她,踢到一个大铁板。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小提琴真的拉得很好,到现在只要闭上眼睛,都能听到他的琴音在脑海中缭绕不绝。
但是她有点不懂,他看起来是热爱小提琴的,为什麽表演的时候,眼神和表情有些可怕,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想不透,也不想再猜,毕竟她和他不同校,说不定以後不再相见,缘分到此为止。
方芷昀慢慢踱回舞台边,台上的表演还继续着,方聿翔和学弟们已经表演完毕,一群人坐在花台上聊天。
和哥哥一聊,这才知道她被陈曜文拉走後,松冈高中的表演中断了一下,後来在没有小提琴的状况下,把那首歌表演完了。
当时哥哥和学弟们在後台准备,并没有看到她被拉走的一幕,还以为她跑去哪里乱逛;虽然表演结束後有听人谈起舞台上的混乱,但众人都以为被拉走的女生是小提琴手的朋友,完全没想到是她。
「我去找松冈高中的人,问问那是什麽情形?」方聿翔听完她的叙述,嚷着要去找松冈高中的乐团算帐。
「哥,算了啦,我快热死了,好想吃剉冰。」方芷昀勾住他的手臂。
「托学长的福,表演才能这麽顺利,我来请客吧!」阿照开心笑道。
「耶!吃剉冰,社长请客。」其他的团员跟着欢呼。
***
一个星期後,方芷昀和爸妈来到国际机场,送方聿翔前往英国读书。
「听说在国外生病很麻烦,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慎重叮咛。
「我会的。」方聿翔伸手揉揉她的头,眼神透着一丝不舍,「你弹琴也要适度休息,不要像考音乐班那样,练琴练到右手发炎了。」
「我知道啦。」她心口一沉,右手不自觉地握拳。
兄妹俩依依不舍地话别後,方芷昀目送哥哥走进机票检查口,这是第一次体悟到,长大就是要学会能微笑面对离别,可惜她的功力还不够,当哥哥的背影消失时,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
回家的路上,方芷昀坐在轿车的後座,望着窗外的晴朗蓝天,想起住在奶奶家的日子。
当时应妈妈的要求,她和哥哥从三岁开始,由奶奶陪着到山下的音乐教室上课,训练音感和节奏感。
奶奶的个性严谨,嘴巴有些刻薄,骂孩子的时候非常凶,当时的她常常惹她生气。
犯了什麽错?
事隔多年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每一次被奶奶骂,就会躲在桌子下或衣橱里。
奶奶面对她的无声抗议,态度上大致是:「不吃饭就饿死你」、「不洗澡就等着皮肤烂掉」、「爱躲衣橱就躲到死吧」。
哥哥总是很有耐性地哄她,把她从桌子下或衣橱里背出来,甚至有几次她胆子大了,故意躲到院子里的花丛後,还有一次躲到奶奶家旁边的空地里。
那块空地堆着许多废弃家俱,她抱着双膝躲在一张桌子下,怨叹自己可能是垃圾堆捡来的孩子时,突然听到草地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一双脚闯进她的眼帘,哥哥徐徐弯身朝她微笑,像孙悟空逃不开如来佛的掌心似,不管她躲在哪里,他总是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她……
「妹妹,你在笑什麽?」爸爸从後照镜看她一眼。
「想到小时候和哥哥住在奶奶家的事,觉得好怀念,好想回奶奶家看看。」她回神笑道,爸妈从小到大都叫她妹妹,第二个「妹」字尾音要上扬。
「奶奶去世後,那间房子由你叔叔继承,可是叔叔嫌房子太老旧,後来把它卖掉了。」妈妈感慨地说。
「真可惜。」她心里叹气。
思绪飘回小学二年级那个雨停的午後,她和哥哥到後山的树林玩,却不小心跌到旁边的山沟里。
她撞得头破血流,右手腕也骨折了,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看到哥哥守在病床旁,一脸自责地啜泣着。
意识还昏沉间,她听到奶奶和爸妈的对话。
奶奶说她老了,脾气不好,已经管不动孩子,语气里充满对孙女的心疼和自责,爸妈听了才深深检讨,後来由妈妈辞去乐团的工作,把两个孩子接回家照顾,开了这间音乐教室。
出院後,她的伤也渐渐康复,不过怕爸妈和哥哥自责,就绝口不提那件意外,隔了一年,奶奶因急病去世,那栋房子後来就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