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开学了,我一如往常坐了妈妈的车到了学校。
到教室後,每个人的桌子上放了两张纸,上面罗列了众多社团名称,我欣然的抓起纸张。
虽然这个学校校风较为传统,但社团选择倒是意外的多样。
我找到了热舞社,社团老师叫作Jacqueline,挺好听的名字。
「从身体动作上找到真正的自我,追逐所爱。」这是她的社团良言,而我很喜欢。
社团是在星期三的最後两节,第一次段考後开始,好期待。
「昀熙,你来啦?那是什麽?」陈昕指了指我手上的通知单。
「选社通知单。」我莞尔。
「哇!是喔。」她挑起单子,眼神明亮的扫视着。
「我选热舞。」低头在单子上填上了我的名字。
「那我也是罗!」她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
张玮纶走过眼前,他向我温柔一笑。
「张玮纶早安。」我克制自己脸颊的泛红。
「早喔。礼物喜欢吗?」他俯下身,手撑在我的桌子上,我抬眸,他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我咽下喉中差点倾泻的话语。
「恩,我很喜欢啊!」他送了一个粉蓝色Nike护腕,还有文具给我。
「那就好。」他站直身,走到陈昕桌前。他眸里多了几许的疼惜,是任何人除了陈昕的不能拥有的爱慕眼神。我的心顿时又沉了下来。复杂情绪划过瞳孔,我实在有点矛盾,想要他幸福,他快乐,我也快乐,却又想让他看得见自己。
「陈昕,你昨天说要我帮你带的东西在这。」他递上了一本蓝色的笔记本。
「谢啦!」张玮伦似乎还想再说些什麽,但陈昕早已低下头打开书专心的看着,里面似乎写着满满的字。他略带失望的离开。
我低下头掩饰自己正在观察他们,再次扫视了一次选社通知单。
直到听到後方的椅子拉开,才打断我的绵长思绪。
我转头,正好对上张龙也的双眼,他冷然的看着我。
「这是选社通知单,你要选什麽?」我打破沉默的气氛。
「当然是篮球社啊!」他撇了撇嘴角,「你呢?」
「我们要选热舞。」陈昕插入话题。我瞄了张龙也一眼,他对陈昕灿笑。
「很适合。」他回,陈昕漾起腼腆的笑容。
开学以後有表艺课,没想到老师开始教我们跳华尔滋。
我被分到跟孔浚翔一组。
陈昕跟张玮纶,彭邦瑜跟张龙也。
我看着旁边笑得幸福的张玮纶,酸涩感顿时蔓延至胸口。
「蓝昀熙,专心看老师讲解,不要再看他们了。」孔浚翔推了推我的头。
我垂下头扁嘴,为什麽他那麽懂我啊?
当老师叫我们起身,面对面站好後,望着眼前比我高了将近一个头的他,他具穿透力的瞳孔直看进我眼底,嘴上挂着玩味的笑。我放弃与他对望,视线落到他的唇上,那弧线挺美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後,我的脸倏地涨红。
「男生开掌,女生搭肩。」老师的声音传入耳里。
我怔怔地握着孔浚翔的手,另一手搭上他肩,虽然隔着白衬衫,但那结实的触感清晰可见,我顿时有些分神。
他把手放在我的後背,拉近我俩的距离,他微微俯身,我仰起头,我们鼻息交错,让我顿时心跳微乱,低下了头。他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我闭起眼,深呼吸着。
「从小方格舞步开始罗。」老师打着节拍,我们踏着舞步,我专心的低头看着脚步,踩着相反脚步的我们,意外的有默契。
「我们默契不错嘛。」他沈稳的嗓音从上传下,我仰头微笑。
「对啊。」我们凝视着对方,让我突然想到隔宿露营那晚关於梦过流星的那件事。
「对了,你那时除了梦到流星,旁边还有其他人吗?」我问。
他湛黑的眸子出现了波光,反射入我眼里,他久久不语。
「没关系,不想讲就算了。」我低头。
「是跟我姐姐。」他蹦出话来。
我抬眸,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对他自己的诧异。
「喔~跟家人喔。不是女朋友吗?」我贼笑,他突然紧握住我的手,眼神黯然。
我惊愕地看着他的转变,「对不起,我乱说的。」
「没事。」
「欸欸,两位,停了啦。」我突地听到陈昕的声音。我放眼一看,大家早已停下脚步,坐下来。
同学们眼带暧昧地看着我们,「两位,别只顾着聊天啊。」连老师也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孔浚翔耳根微微泛红,但面无表情地跟着坐下。
这堂课快结束时,老师叫了几组跳得比较好的上台做结尾,我、陈昕、彭邦瑜、陶苡甄都被叫了上去。
我比较习惯跟孔浚翔跳舞了,我们偶尔会四目相接,最後对彼此微笑後便别开视线,我们好像都有点在意刚刚的事情。
下午的某节国文课结束後,「孔浚翔,外面学妹找你!」他酷酷的插着口袋,漫步出去,眼里烁着些许困扰。
「听说现在六年级的学妹都很哈他。」陈昕窃窃私语,指了指外面穿着小学制服的学妹,那学妹全身绽放一种甜美气质,她抬头跟孔浚翔说了什麽,孔浚翔拍了拍她的头发,她明亮的大眼睛熠燿着欣然,漾起微笑後转身走开。
孔浚翔旋身回到教室,马上被一大堆男生包围。
「哇,那学妹挺正的,是你的谁啊?」某个人问。孔浚翔始终没回答,等到人群渐散了,才抬眸,「邻居。」看着他挂着浅笑的侧脸,看不出他面具後的感觉是什麽。
我往後靠,「张龙也。」
他停了一阵,「干嘛。」他低声。
「那个学妹是谁,你知道吗?」
「他邻居。」他语气酸酸的,我突然感到莫名其妙。
「喔。」
「同学同学,等等是美术课,可以自行前往。」张玮纶朗声说道。
「走吧,陈昕。」我起身拉着她。
「好。」
美术教室位在此栋六楼,爬上楼梯,进入美术教室。
美术老师是个身材矮胖的年轻女老师,她让我们自行选位子,只要有男有女就好。
我们六个人理所当然坐在一起,我坐在陈昕与彭邦瑜之间,对面是张玮纶。
第一次上课的作业就是要画对面同学的脸。
我跟张玮纶歪头看着彼此,只觉颊上微微发烫,莞尔对他一笑。
我的画画技巧不怎麽样,「张玮纶,我把你画丑了别怪我喔。」
他灿笑,我只觉彷佛被洒上阳光般温暖,「不会啦。」
他修长手指握着铅笔,和纸摩擦发出沙沙声,热气又涌上脸颊,我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怯。
我有些颤抖的画着他的脸颊轮廓,一定要画好。
我相信自己。
陈昕跟张龙也对座,不时聊着天。
而孔浚翔跟彭邦瑜则有些沈默的画着。
「欸,我有那麽丑吗?」张龙也语带怒意的指着陈昕。
「有啊,你自己去照镜子,哈哈。」
看来陈昕也不怎麽会画画。
「你看,我画的。」张龙也把素描旋转到正面给陈昕看。
我跟陈昕同时倒抽一口气,张龙也笔触之细腻,可以清楚描画出陈昕的脸部线条。
陈昕满脸幸福的看着那幅属於她的画。眼眸炯然发亮。
「看在你画那麽好的份上,我重画。」她直率地擦掉自己的作品,嘴里嘀咕着,「你什麽时候那麽会画画。」
他把目光转向我,定定地凝视。
他在我生日卡片上也画了我的侧脸,没想到那是他自己画的。我以为是请别人画。
他在卡片上没写什麽,只有那幅图和简单的祝福,仅此而已。
想到他要如何仔细的观察我才能画出如此精致的画作,脸上不免一热。
他的画工,真的好厉害呀,但为什麽从没听别人称赞过呢?
难道是他故意隐藏吗?画画需要隐藏吗?
我突然想到,自己对唱歌的态度不也是不太想表现吗?
对於我突然发现的共通点,我朝他会心一笑,他明显愣住了。
我垂下眼,看着自己勾勒出的图案,不免有些挫折,对於自己喜欢的男生,难道只能画到这种程度而已吗?
我抓起橡皮擦,把张玮纶的脸擦拭掉,重新提笔。
张龙也淡淡地瞄了我一眼,挂上浅笑。继续画着陈昕的唇瓣,他专注的样子,让我有些分神,直到张玮纶开口。
「你看看。」
他举起画,原来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他画的是我撑着脸,低头作画的样子。
长长眼睫遮住我的眼睛,我对他露出笑颜,虽然他没有张龙也那麽会画,但却真实的描绘出我的样貌。
心跳加快,「哇,你也很会画耶!」我真心地感到幸运。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关注着,这样描绘着,便已足够。
至少在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我。
画到一个段落後,我抬眸望向其他组,刚好跟一个男生双眼对焦,他很快地将目光落向我身旁专心作画的彭邦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瞬间联想到在隔素露营时,我们被陈忠老师训话时,那个男孩也时时注视着我们。
等到他终於收回炙热的视线後,我顶顶彭邦瑜的手臂,靠向她耳旁,「那个坐那边的男生,叫什麽名字啊?刚刚在看你。」
她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秀气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哀伤、欣喜、迷惑。
「他是左焰辰。」她眼神空洞的看着我。
察觉到她的异常,我泛起微笑,假装掩饰,不想让她知道我发现了她的怪异神情。我双眼微微敛下,目光放在她领口内的微微银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光,但在那一刻却特别耀眼。我转回正面。
「喔。」她迷茫的目光仍放在我的侧脸上。
我感觉得到。
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默默的藏着一个人。
就算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毫无破绽,但,一切可以从眼神看出,你对他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