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智令曲 — 智令曲 七十章 傷心欲絕(二)

静韬是含着泪醒来的。

前一刻韫卿才接获关平来报,言马超已至成都,刘备虽然坚信马超能取下城池,但大军进发,亦是不能无人接应,况且若顺利引得刘璋归降,交割印绶文籍等事,仍需刘备亲临,不得假手他人。

「我知道你仍担心静韬,但咱们还有任务在身,没法子恣意行事。」关平亲自来见韫卿,并且探望了静韬一回。「这儿交给军师以及季姑娘吧,咱们随大伯先往成都去,等顺利取得成都了,军师自然会将静韬带过去的。」

韫卿没法子,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静韬身边,往城外大寨里去。

是以,静韬醒来,只见苓捧着药碗,在一旁默默守候着她。

静韬抹了抹泪痕,发觉自个儿竟是哭醒的;没一会儿,昏迷前的印象全都回笼;庞德没来,他没过来这儿,只传了一张纸卷给她。她只是望着纸卷涕泣,竟不能语。

「静,我知道你心底难过。」苓放下药碗,亦是心底酸楚,将静韬轻揽入怀。「只是不管怎麽着,那庞德将军总是不希望看见你为他意志消沈、伤痛欲绝的吧?」她掏出巾帕,捧起泪人儿的脸面来,将泪痕拭去。

「先吃点东西。」搁下巾帕,端起一碗粥来,「我替你煮的,天气冷凉,只剩微温,先将就着吃吧,等到吃完了,再来喝药。」

静韬暂时止了泪,捧着粥,勉强吃了几口,「季姊……我、我没啥胃口……」

「吃,还是得吃。静,你以前在餐桌上总是跟士元叔抢食的还记得?」苓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现下却是挑起嘴来,不喜欢季姊的手艺了?」

「怎麽会呢……」静韬挤出一抹比哭还惨的笑来,「好,我吃,我吃就是了。」她并不是不饿,只是还没从不见庞德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所担心的正是此事呀……静韬不禁开始自责起来,要不是她用了那道离间计,兴许庞德得以顺利自汉中走脱,她们早就能够在葭萌关相见了……

只是木已成舟,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静韬忍着泪,逼迫自己暂时别去想这些,这才勉强将粥吃了个碗底朝天。

苓收起空碗,再给静韬献上的,就是那碗苦涩药汁了。「静,喝了这个再看信。」

静韬看着那碗药汁,犹挂着泪痕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季姊……我、我没病……」

「你有。是心病。」苓执起调羹,徐徐送气,将药给吹凉了。「期望落空的心病,还有……」她霎时止了声调,引起静韬满腹疑惑。

「还有什麽?」

苓浅浅摇头,「没。好了好了,季姊喂你。」调羹又搅了几回,一股浓浓药草味,盈满两人鼻尖。「这是大夫给你安定心神的药方,让你吃得下、睡得着,来,快喝吧。」

静韬简直快哭了;这回是因为苓手上那碗药汁。「我不想喝……」

「若你没事儿,谁愿意让你喝药呢?」苓可不像韫卿这麽好说话;韫卿性温又宽容,她则不同。为达目的,她还略施小计,特意沉下声调,来给静韬施压。「来,快喝。」

静韬自然知道苓惹不得;迟疑了好半晌,终是忍痛闭眼,配着茶水将那碗药全喝下了。

「这才是我的好妹子。」趁她喝着水冲淡苦味,苓将一旁的纸卷拿来,拆开布巾,将它捧在手心,摆到静韬眼前。「来吧,就算再疼,也要明白那庞德将军不来此处,究竟是何原因。」

静韬看着纸卷,双手不禁颤抖起来;她好怕,在看见了他的笔迹後,自己会失了勇气,没敢继续往下读;会无法承受,庞德辞谢了马超相邀,甘心留在汉中的真正理由。

等了好半晌,静韬抹了抹泪,这才鼓足勇气、下定决心,接过纸卷,在烛火下展开来观看。方一展开,赫然发现纸卷里,居然还藏了一封书信。

将书信搁在一旁,她举袖拭泪,眨了眨明眸,细细读来;卷上字迹极草,显然是慌忙之间,振笔疾书的笔迹。

「德为保主公妻小,亦为谢张鲁救命之恩,不得与主公共投皇叔。特书此笺,来与主公相别……」寥寥数语,却道尽庞德为了尽忠、报恩的无奈啊。静韬捧着纸卷,读了数回,而泪如雨下,两袖尽湿。

「令明将军啊……」静韬多想哭喊出声;只身待在汉中的他,究竟是怎般忍辱,拜那张鲁为主,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那些违心之论的呢?

「静,还有这个……」苓拾起遭静韬摆在一旁的书信,交给了她。

静韬将纸卷收妥,接过书信来,上头署着她的名,表示这封信中,都是他要给她的话了。

打开书信,只看了数眼;静韬像是再也受不住似的,扑进苓的怀里,放声大哭。

「季姊……没机会了……再也、再也没机会了呀……」她环紧季苓腰际,带着浓重哭声,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来。

苓拍抚着她,亦是静静的落下泪来;这种感受,只怕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

静韬的心病,与她如出一辙,都是那句已到嘴边,却没机会诉说的,满腔爱意呀……

门外庞统不知何时归来,听见了静韬那哭声,只是叹了一口气,悄悄的走回自己房里。

而像是也替两位姑娘感伤似的,深浓夜色又凉几分;转眼间,竟是下起滂沱大雨。

庞德遥望南方,像是远送着带着他亲笔书信的李恢,也像是思念着远在西川的小姑娘。

数数日子,是也差不多该收到他的书信了吧?

庞德淡然一笑,只是收回视线,踏着沉重步伐,往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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