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表日:2014/05/20
十三、
自由,於他们而言是那麽的遥不可及。
自少年离开的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了?
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折磨依旧,埋藏在心中的情绪也随之越来越深;不断传入耳际的「声音」还是有增加的趋势,沉重地压在心头的悲伤感仍然挥之不去。
自己,就快崩溃了!
身心灵的疲惫感已达到极限,能够宣泄自身情绪的泪水如乾涸般,再也流不出来了。
为了摆脱现实而堕入梦境的自己,站在这岸看着那头的彼岸红花,她觉得那翩翩摇曳的鲜红花蕊就像是罂粟般诱惑着她、勾引着她前进。
只要自己选择了,就能够得到解脱。
但她不能。
要是她这麽离开了,他就会被孤独留下了……
他在离去前给了自己一个承诺,她虽然只是躲在房内没有出声允诺,但在心底早已默默收下了这份约定。她不想让他失望、她不想失约。
至少,现在还不能离开。
冷眼看着那片红花海,少女似是察觉到了什麽而缓缓地转过一旁;顺着视线,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娇小身影。
那双迷蒙的银眸同样望着她,似乎对於自己又出现在这里有着不解。
看着眼前的孩子,少女惊愕地瞠大了双眼。
她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到这个孩子了。
毕竟他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了,她还以为他正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为什麽?
难道说是他们之间的「世界」正在同步吗?可是,为什麽?这孩子原本与自己相同的情感波动已经改变了,又是为什麽能够来到这个地方呢?
是自己把他拉入这里的吗?因为自己的痛苦促使的吗?还是……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了然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残忍地一笑。
『什麽嘛……』少女开口了,同时也吸引住了孩子的注意力。
那双清澈的眼愣愣地望着自己,细细的眉头轻皱。
『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
她原本没有想说这些话的,即便对於孩子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已有了答案,可她并没想过要戳破。但这些话就这麽脱口了,收也收不回。
『……小丑。』
孩子银牙色的眼瞳一阵收缩,露出惊愕的神色。
『你只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而已,就跟带着可笑妆容取悦他人的小丑一样。只是你是个会骗人的小丑,你甚至连自己都欺骗了!』
而说出这些话的自己心里更是有着无限的愧疚。心里的苦痛也没有随着这报复性的话而得到平复,但是却无法停止自己去伤害眼前的孩子……
『可惜的是你虽然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你自己。』少女看着孩子的眼里满是癫狂。『你会继续做梦这件事就是证据!因为你知道你的不快乐、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现在所拥有的全部都是你自己编造的谎言!』
不要再说了,停下来……!
不顾心中另一个声音,少女冷冷一笑。
——这样的你,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麽差别?
小小手拍击着床铺上少年的脸颊,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拍击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即使力道增加了,闭眼沉睡的那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金色魔偶拍着双翅,开始紧张了起来,只见魔偶先是飞在半空中着急地左右飘着,尔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朝没关紧的窗户撞了上去,硬是把窗户撞开、然後朝外飞了出去。
过没多久,少年位处的房门被打开了。
少了鞋履的声响,多了的是来人刻意赤足的细小声音。随着脚步慢慢地来到床沿,然後弯下腰细细查看床铺上的人,之後,将温热的掌轻轻地覆在床铺上人儿的面颊,在感觉到一股低於正常体温的冰凉後、手掌的主人不重不轻地咋舌。
只见修长的人影在黑暗中移动,加快步伐地走出了房间;等到对方再次回来时,手臂上挂了一件黑色大衣、走到了方才驻足的床铺边。
那人先是将手上的大衣挂在床头,然後坐上了床铺,轻轻地将那低温的躯体从床铺上抬起、拥入怀中。调整着姿势,过後才拉过设计保暖的大衣盖在人儿的身上,双手环抱住对方、手掌也轻轻搓揉着那双冰凉的手。
「……可别陷得太深啊,豆芽菜……」
眉头紧皱着,双手更是不住将对方紧搂,努力想让怀中人过低的体温回温。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紧闭双眼沉睡着的人儿悠悠地转醒,迷蒙的眼看着身旁的黑影,轻轻地眨动着、盯着。
「……玛……那?」
少年的声音有些弱,细小的如果不注意听根本就听不见。
神田优看着怀中的亚连,沉默了半晌。
「……我在。」
说着,伴随手上力道的缩紧。
即便得到了他人的回应,少年依旧没有把睁开的眼给闭上,而是任由泪水在眼眶中积蓄、沿着眼角滑出。见状,青年无奈一叹,空出一只手来替对方拭去颊上的泪水。
这十几天来都是这样的呢。
看着窝在自己怀中怎麽都不肯闭上眼、还任凭眼泪落下的亚连,神田优更是不耐地咋舌。
自那天少年情绪爆发的时候起,之後的十几天少年依旧是不稳定的。虽然平日在他人面前仍旧挂着笑,也会和孩子们嬉闹、和院长及他人聊天交流,但只要一入夜,少年就会变得如此脆弱。
一开始青年并没有发现,都是跟在亚连身边的迪姆恰比跑去找他求助他才知道的。
还记得第一次在晚间踏进少年房里时,那卷缩在床铺上不肯入睡的他,当时青年只是微怒地命令对方睡觉,却不知对方为何不睡。虽然之後少年有听话地躺下闭上眼,但之後却是魔偶三番两次地来撞自己房间窗户、来吵醒自己去看看不太对劲的少年。
或许不肯睡,是因为做恶梦吧?
还记得在教团时,突然跑来他独居的院落找他的少年,那时候即便自己脸色再难看,少年依旧固执地想留下来,只为了想找个人陪他。
——亚连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想起了育幼院院长说的话,神田优只是不屑地撇嘴。
豆芽菜是个孩子,但他可不是保母。
「……神田?」
低头看出声喊他的少年,青年这才想到了怀中的他还没入睡呢!
「睡觉。」不想多说些什麽,神田优只是冷冷地下令。
少年没有听话地闭上眼,依旧睁着被泪水沾湿的双眼望着他。
「……干什麽,豆芽菜。」
亚连摇了摇头,小手更是直接抓紧了神田优身上的衣服,整个人也更加偎近对方的怀里。
「放开,豆芽菜。」
怀中的少年再次摇头。
「……」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把脸闷在自己怀中的少年说了什麽,声音微弱地说「一下下就好了」的,而听到这句话,神田优更是蹙紧了眉头。
虽然青年脸上尽是不悦,但是双臂仍紧搂着少年,没有松开。
※※※
黑教团科学班里工作的人依旧忙碌,只见一个个研究员捧着多份资料东奔西跑,也有人两眼直盯着手上的数据、手上的笔更是不停地写着。
而负责科学班大小事的瑞巴在接到一名探索队员的消息後,更是连忙丢下了手上的工作,直接奔进了司令室。
「室长,科穆伊室长!」
瑞巴摇着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科穆伊,在尝试几次无果後更是忍无可忍地握拳揍了对方的头几下後,最後还是用那一百零一招将对方给唤醒;只是这次瑞巴没有给科穆伊发疯呐喊的时间,而是趁着男人脑袋还处於开机状态的时候朝他大声说道:
「利娜莉他们回来了!」
走廊上,科穆伊与瑞巴一路狂奔着,直到看见了从门口走了进来的利娜莉等人,才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
最先发现到科穆伊他们的,是默默跟在橘发青年与黑发少女身旁的书人。在老者的好意提醒下,少女也发现了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男人。
轻轻吸了口气,科穆伊挂上一抹笑。
「欢迎回来,利娜莉、拉比、还有书人。」
「哥哥……」利娜莉见到了朝他张开双臂欢迎的科穆伊,立刻扑了上前拥抱住了对方。「我回来了,哥哥。」
少女将脸埋在科穆伊怀抱里,抱着对方的手也跟着收紧了不少。
结束了迎接,一行人回到了司令室里,由拉比说着这段时间任务的报告,而书人则负责递交已经完成的书面资料。
科穆伊接过了书人手上的报告书,含笑道了声谢谢,然後望向利娜莉的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这阵子辛苦你们了。」
「一点也不辛苦,都只是些简单的任务,没什麽!」拉比摆了摆手,笑笑地往一旁的沙发上一坐、舒服地靠上了柔软的椅背。
书人没有表示什麽,只淡淡地说了句「举手之劳」,尔後是沉默地看向了似乎想说什麽的利娜莉。而科穆伊也注意到了书人的视线,跟着望了过去。
「那个……哥哥。」利娜莉走到了科穆伊的面前,微低着头喃喃说。
「什麽事?」
科穆伊轻声地问,笑眼望着欲言又止的利娜莉,也不着急地催促,只是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我今天可以外出吗?」少女带着恳求的紫眸对上了男人的,而自己的话也迎来了对方不解的视线。
「为什麽想出去?你才刚回来的不是吗?」
「我想去看看亚连。」利娜莉毫不迟疑地回答,神情更多了些担忧。「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很不安。」
「在执行任务时利娜莉就一直很担心亚连呢!」一旁的拉比接话。「都说了有阿优在不会有事的。」
「不是那样的。」摇了摇头,利娜莉仍旧担忧地说:「我知道有神田在亚连是不会出事情的,只是……」
科穆伊转头看向没有发话的书人,而老者也没有表示些什麽,只是轻轻摇头。男人再转回眼看向少女,在一阵沉默中思考着。
「我知道了。」科穆伊抬手揉了揉少女乌黑的发,然後对着沙发上的橘发青年说道:「拉比,可以麻烦你陪利娜莉去吗?你们才刚结束了长期任务,这麽要求你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们也别待太久,早点回来好吗?」
男人低头看着自家妹妹,以笑颜给予安心。
利娜莉漾开了笑,向科穆伊道谢後便和拉比一同离开了司令室。
一旁默默不作声的书人走了上前,然後从宽袖里拿出了一份被摺得小小的纸张。
「这是你要的资料,还有在这次的任务中得到的资讯也都一并写上了。」
科穆伊接过了书人手上的纸本,「谢谢您了,书人。」
「……你在秘密调查『姬』与神田氏的这件事,神田知道吗?」抬眼看了仔细阅读手上资料的科穆伊,书人提问。
「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用六幻砍死我的吧?」科穆伊看着书人投来的目光,一笑。「放心吧,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我不会公开这些资料的。」
老者看着男人走回办公桌前,并拿起先前蒐集的一份份资料开始核对。
「科穆伊室长。」
「……是?」
「有些事情,就这样让它成为秘密吧。」看着男人深邃的紫瞳,老者续说:「毕竟知晓一切也未必是件好事。」
科穆伊轻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时,从司令室的门口传来了几声轻轻地敲门声,然後是原本已经回工作岗位忙碌的瑞巴向里头的上司说道:「室长,亚洲分部长,莫.张找您。」
「好。」
看着科穆伊接起了电话,书人转眼看了科穆伊手上的资料一眼、後又再看向男人,在转身离开司令室前嘀咕。
「……神田肯定会气死的,科穆伊室长。」
男人嘴角微扬,目送着书人离开司令室。
※※※
另一方面,利娜莉与拉比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教团、并前往育幼院,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几次橘发青年好意提醒少女走慢一些的话语,但每见到利娜莉脸上藏不住的担忧,拉比也只能在话後沉默了下来。
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顺利来到了育幼院。
才刚踏进育幼院大门,立刻就听到了走廊上两道熟悉的声音。
「神田!你不要再惹孩子哭了好不好?!」
「啧!我可什麽事情都没有做!」
「还说没有?!都是你害我被赶出来的啦!」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指着我鼻头大骂的喔?」黑发青年挑了挑眉头。「那个人好像叫豆芽菜。」
「我叫亚连啦!」
「豆芽菜你吵死了。」
「你才吵咧!臭马尾!」
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那缓缓靠近的两道步履声,直到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後,最先注意到旁人的是冷着一张脸的神田优。
「亚连、神田。」利娜莉慢慢地接近两人,在见到平安无事的白发少年时、原本梗在心头的不安更是瞬间烟消云散。
「利娜莉、拉比?!」
别於神田优的毫无反应,亚连惊讶地撑大了嘴巴,更也开心地迎了上去。
「唷!好久不见啦!亚连、阿优。」拉比抬手摸着亚连柔软的白发,眯起的笑眼也看向了後方冷矃着他们的黑发青年。
「不准叫我的名字,死兔子。」说着,额上还多了一道青筋。
「哈哈!阿优还是一样没变呢!」
拉比的话才刚说完,立刻就被青年瞬间拔出的六幻给伺候了。
而利娜莉则完全不理会拉比引起的闹剧,只是拉着亚连闪到一旁免得被波及到。紫瞳先是上下打量着白发少年,然後又在少年周围转了一圈。
像是确认了少年并没有任何外伤後,少女安心地呼了口气,随即朝困惑地望着他的少年一笑。「亚连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啊!怎麽了?为什麽突然这麽问?」
利娜莉看着亚连的笑颜,然後又转眼看向直直盯着他们的神田优,摇着头说:「……没事。」
「利娜莉很担心亚连呢!」
随即复活的拉比站到了神田优的身旁,翡翠绿的眼看了看开始聊了起来的少女与少年,尔後又望向了面无表情的青年。
「阿优你跟亚连相处得还不错嘛!」思起了方才两人的斗嘴,拉比笑得暧昧。
神田优冷冷瞪了拉比一眼,「你瞎啦?谁跟那株豆芽菜很好了?」
「欸,我单眼视力好得很呢!你们刚才的打情骂俏我可是看得很清楚的!」拉比指着自己的独眼说着,随後又向神田优露出欠揍的微笑。「虽然没有多久,但好歹也相处了一个多月,你和亚连是不是……有感情啦?」
「死兔子你找死吗?」青年的手再度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拉比哈哈地乾笑着,还不停往後退着想远离对方的攻击范围。「阿优,念在我刚结束长期任务的份上别砍我行不行?」
神田优转过头看了一下一同走进室内的亚连与利娜莉,没有跟进去,只是收回了预备抽刀的手,转而靠在了门边。
「……你们可以回教团了?」
「是啊。」拉比向回过头朝他们招手的利娜莉挥了挥手,没有跟着对方进室内,只是和神田优一同留在廊上。「其实科穆伊并没有叫我们回去,我们算是在没有知会科穆伊的情况下回教团的。」
「哼,不怕鲁贝利亚那家伙在教团守株待兔吗?」
「是利娜莉说要回来的喔。」
拉比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黑发青年。
「阿优,我们前一个长期任务……是到日本去。」
「……」黑发青年的脸沉了下来,看着拉比的视线更是冷到极致。
「我希望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我还不够冷静吗?」
拉比转眼看了只是握着刀柄没有抽出的神田优,笑着点了点头。看来阿优还是会替刚出任务回来的自己着想的嘛!虽然好像并不是因为如此……
静默了几秒,拉比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虽然知道那时是因为受到恶魔的攻击才会沦陷的,但日本的神田氏本部……被破坏的还真是彻底啊。在亲眼看到那场面时我可以理解为什麽当时会调查不出什麽来了,根本无迹可寻。」想起了那已形同废墟的地方及残留下的痕迹,拉比还觉得心有余悸。
而那时在现场的除了他与书人,还有利娜莉。
他还记得少女在见到那场面时瞠目结舌的模样,虽然在日本的那十几天的时间有好好地做调查、更把任务完成了,但拉比还是不住担心少女是否因此受到影响。
在任务顺利结束後,他还庆幸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但就在返程的途中少女跟他说了她心中一直都有的不安,之後他们更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且还没多做休息就立刻来到了育幼院。在亲眼确认了白发少年还很有精神地和黑发青年吵架时,少女与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不过……
「阿优。」
闻声,神田优冷冷瞪了拉比一眼。
「科穆伊似乎在调查什麽事情。」拉比依旧一脸严肃地说道。「熊猫老头有在帮科穆伊蒐集资料,连同这次到日本的任务也是,我怀疑那件事跟你有关系。」
「……」
「毕竟阿优你知道很多事情,神田氏的事,还有姬的事。」
「……」
「而这些事情,教团并没有完备的相关资料,而你则是对此唯一清楚的知情者。我觉得你还是小心……」
「你们书人一族也好奇吗?」黑发青年的唇角勾起了冷笑。「关於这些事。」
拉比愣了一下,在一阵沉默後才幽幽道出:「书人是记录历史的。」
不再搭理对方,神田优撇过头、转身就要往育幼院外头走去。而就在黑发青年转身的同时,育幼院的入口处也走进了一高一矮的两人。
「啊?是这边吧!这边!」
「嗯……这育幼院还挺大的嘛。」带着一副可笑眼镜且有着一头卷翘乱发、叼着一根菸的男人和一名拿着南瓜伞的女孩走了进来,「怎麽好像没人耶……」
「那边不就有两个人了吗?帝奇你视力很差喔~」女孩甩动着手上的南瓜伞,更是俏皮一笑。
「嗯?」男人顺着女孩的手指看了过去,在见到身着黑色团服的两名青年时先是一愣,然後傻笑。「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人的!」
「……是来找育幼院院长的吗?」拉比扬声回问。
男人朝两人走了过来,一手还爬着头上的乱发。「不,我们是来找一名少年的,请问亚连.沃克在……」
对方话还没说完,一把黑色刀身瞬间横在了男人面前,男人见状反射性地後退时、原以为躲过的刀口却是直直对着男人的喉头架上了对方颈间。
「阿优?!」拉比慌张地想上前阻止,但在见到男人面对锋利的刀口却无动於衷的样子时,又停下了脚步、一手还摸上了随身携带的武器戒备。
冰冷的黑眸矃着卷发男子,握着刀柄的手更是出力不少。「……你是什麽东西?」
「哼。」男人不直接回答,只是拿下了嘴边的菸蒂,吞吐了一口白烟。「很敏锐嘛,武士先生。」
语毕,男人一个弹指将手中的菸蒂丢置一旁,且在一瞬间,从对方的手掌、手臂、甚至是身体飞出了一群黑色蝴蝶,而牠们也以着极快的速度朝神田优扑了过去!
「——该死!」神田优反射性地收起刀、往後一退;而在青年退後的同时,朝他飞来的蝴蝶们也转而飞回了男人身边,绕着对方飞舞着。
摘下眼镜,男人手一抬,身旁飞舞的蝴蝶随之回到了自己体内,而男人身上的邋遢穿着也在瞬间换成了黑色的晚礼服。
「要想带走公主……」大掌往自己的额际抚去,顺带地将一头卷翘乱发整齐地往上梳理,男人那双充满魅惑魔力的琥珀瞳眸也随之露出。「就得先解决你呢!」
话音一落,伴随而来的是男人迅雷般的攻击!
「砰!」「嗙!」
「咦?」
「怎麽了?」利娜莉转过头看向突然站起身来的亚连,只见後者直直望着门口,皱眉。
「刚刚外面……有很奇怪的声音……」说着,少年立刻迈步边朝门口走去。
黑发少女虽疑惑却也是跟了上去,但就在和少年一同踏出门口的同时,一道漆黑将两人同时垄罩住,随後是一根根倒立锥形的蜡烛漂浮在半空中燃烧着烛心。
「这是……什麽?」见状,二人都不住惊愕。
随着一排排烛光点亮,感觉到周遭的黑暗开始起了变化,在明暗中可看到他们身处的地方是由色彩鲜艳的包装糖果与拐杖糖所装饰而成的空间。
少年与少女环顾着四周,随後在一角发现到了在与谁对峙着的两名青年。
「拉比、神田?!」利娜莉见状立刻就想冲上前去,而拉比也注意到了利娜莉,在一次攻击之後的空隙间更是慌忙地来到了少女身旁,阻止对方继续前进。
「利娜莉,亚连他……」
拉比的话还没问出,就看到了一名蓝发女孩出现在白发少年的身旁。在立即反应下,拉比与利娜莉回头就想冲回亚连的身边;但就在踏出一步时,原本照亮周围的锥形蜡烛纷纷地将尖端对准了他们,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就立刻攻击,以至於他们无法有所行动。
少年也注意到了两人这边的情形,只是女孩正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向他们靠近。
「好久不见了,亚连。」
女孩站在南瓜伞上,望着白发少年的眼里满是喜悦。
「……萝特?」亚连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更在见到对方站在伞上、漂浮在空中时,双眸更是不住瞠大。
「呵呵~我来找你玩罗!亚连。」萝特蹲了下来,双肘靠在膝盖上、手掌捧着自己的脸颊朝亚连笑说。「虽然我很想这麽跟你说,不过很抱歉呢,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找你玩的。」
看着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的亚连,萝特一笑。
突然,一道从地上窜出的黑红格子心形门耸立在白发少年的身边,蓝发少女指着那道门,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来,亚连。请你自己走进那扇门吧!」
「?!」
「我们可是为了亚连你而来的喔!」女孩用下巴指了指被蜡烛针对着的拉比与利娜莉,「如果亚连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们是可以放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喔!」
满意地看着少年惊愕的表情,更在听见拉比与利娜莉意图阻止亚连的话语时,女孩嘴边的笑更是开了。
「界虫.一幻!」
倏地朝女孩飞来的银色虫子让对方来不及反应,一时不稳就这麽从伞上跳了下来,只是苦了那被迫承受攻击的南瓜伞。
「呀啊!!危险、危险呐咧罗!」少了踩住自己的重量,咧罗左右闪躲着银色界虫,只是下一秒就被安全落地的女孩抓住了伞柄,然後拖拉到自己的身边。
萝特转过头,看见了远远朝他们出招的神田优,之後又看向了疑似被打到一角去的帝奇,眉头不住皱起、不满地噘起嘴来。「帝奇你在干什麽啦?!是你自己去挑衅漂亮哥哥的,你就好好打啦!」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闪神了。」男人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但挂着笑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的歉意。
「这两个人是谁?他们……是敌人吗?」被困在蜡烛包围下的利娜莉看着两名陌生人,向同样疑惑的拉比问道。
拉比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紧了手上的槌子。
似是听见了利娜莉的话,萝特回过头来看向他们。「我们是诺亚喔,女驱魔师。」
「咦?」
看着惊讶的两人,萝特笑得可爱。
「因为正在帮千年公工作,所以算是你们的敌人吧!」
「萝特大人!不可以跟驱魔师说这些话!」女孩的话引来了南瓜伞的激烈反应,但对於咧罗的话萝特一概不理会。
「千年公?千年伯爵吗?!」
「难道除了恶魔与千年伯爵外,还有别的敌人吗?!」
女孩一笑,没有回应拉比与利娜莉的疑惑。金耀的双眸看了一旁沉默不言的亚连一眼,随即又转过眼看向冷矃着她的神田优。
「漂亮哥哥你似乎知道不少事情呢。」萝特冷冷笑着,「也难怪,毕竟你经历过不少事情啊!而且上一名公主姐姐的事情……对你的影响似乎不小呢。」
「……」
「也真是辛苦你了,隐瞒这些事情那麽久……」面对无表情的黑发青年,萝特倒是不介意地继续说道:「不过只要把亚连交给我们,这一切就都能结束罗!」
神田优握紧了刀柄,双眼也跟着眯细。
刻意忽略对方预备攻击的姿态,萝特像是无畏惧对方般地说着。
「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明白的不是吗?即便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也无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望着黑发青年的金瞳里满是轻蔑。「因为『命运』这种东西是早就注定好的了。」
注意到了对方体内能量的流动,萝特只是轻笑,尔後又一脸惋惜地摇头。
「你这样可不行呐!你现在的时间可是那个女人好不容易帮你……」
「闭嘴。」
萝特依旧无视对方的怒意,续说道:「看来黑教团的人什麽都不知道呢!这样好吗?他们好歹是你的同伴吧?」
回视对方寒冽的视线,女孩慢慢踱步走到了白发少年的面前。
「把亚连交给我们吧!我们会替你结束这一切的。」
面对女孩的自信微笑,神田优冷冷一哼,「根本就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萝特一愣,稍後又露出的无趣的表情来。
「什麽嘛,真无聊。」
但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原本被打到角落的男人在悄然无声下瞬间来到了白发少年的身旁。
「何必和他说这麽多话呢?萝特。」
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大掌跟着遮掩住了少年的双眼。
「晚安,公主。」
靠在亚连的耳边轻缓说道,嘴边还扬起了一抹邪佞笑容。
男人的另一只手环抱住了少年的身体,就在对方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拖着对方、撞开那扇方格心形大门,就这麽将人带了进去。
「亚连!」
不顾周遭还有威胁他们的蜡烛存在,拉比与利娜莉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前去阻止,但就在几根蜡烛的攻击下又被迫停下了脚步。
「帝、帝奇大人!!」被女孩抓着的南瓜伞左右摆荡着,在看到男人与少年一同消失在门内後更是慌张地朝女孩大喊:「萝特大人,帝奇大人已经进入门了咧罗!」
无视咧罗的话,萝特只是看着消失在门後的男人,蹙紧眉头。
「帝奇真是大笨蛋!这样随随便便碰亚连可是会死的耶!」
将手上的伞往门前一横,挡住了预备跟着冲入门内的神田优。
「不要这麽紧张。」
金瞳往上一抬,和那双深邃的黑眸对上。
「我们只是在帮你们结束这一切而已。」萝特边说边往後退着,一手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包装糖果来,然後将之扔到了神田优的脚边。
「吃颗糖果吧!驱魔师。」
语毕,原本在他们面前的女孩瞬间消失在了门後,而就在女孩离开後,被留下的三人所处的空间也开始崩毁,连同那扇带走白发少年的门。
「不……亚连!」
不顾还未完全消失的蜡烛胁迫,利娜莉冲了上前,却无法阻止心形门在自己眼前逐渐消失——
※※※
踏出了自己的门,入眼的是奢华无比的雅宅。
女孩哼着小曲,一手还不停甩动着已经开始哀求的南瓜伞,踩着轻快脚步走在偌大的走廊上。
「嗯?这不是萝特吗?」「是萝特耶!」
在经过大厅时,两名穿着庞克风格服饰、且画着浓浓烟熏妆的人正巧走过,说话的同时手上拿着的玩具枪依旧指着另一个人。
「贾丝黛洛、大卫?你们在家啊?」眨了眨眼,女孩有些意外这对双胞胎在家的事情。
「工作结束了,就回来了。」「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乾脆回来啦!」
女孩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大厅里头,没看到正在找的人时又转回头看向两人。「……帝奇呢?」
双胞胎同时朝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那家伙在他的房间,刚才我还看到了他手里抱着一个人呢!」
「不过我也看到了帝奇那家伙受伤了,而且伤口还满严重的、都没癒合呢。」
「……」
顺着双胞胎所指的方向走去,还未走到房间前萝特就听到了某人的惨叫声。
「痛、痛!嘶——露露.贝尔可以麻烦你下手轻一点吗?」
「对於一个笨蛋我实在不需要太温柔。」
「痛、痛、痛啊!!」
在女孩踏进门时就看到了一名金发女子拿着棉花棒、手劲不轻地按压在男人手上的触目伤口,而後者最後也痛得只能扶额咬牙忍耐。
「伤口还真的很严重呢。」萝特走到了帝奇的身边,看到那即便上了药也没癒合的伤口时眉头跟着紧皱。
「萝特你回来啦。」挥过手躲开女孩想触摸的手,帝奇一边向一旁正在收拾露露.贝尔道谢。
女孩转过眼扫了一旁倒卧在床铺上昏睡的少年一眼,小嘴跟着噘了起来。
「帝奇你还真粗鲁呢!」说着还揍了对方的肚子一拳。
「拜托,很痛耶!」甩着自己受伤的手,男人替自己喊冤。
「谁叫你的,你活该!」接着是女孩下手极重的粉拳攻击。
这时贾丝黛洛与大卫也听到了房内的骚动後,跟着好奇地走了进来。而他们除了好奇那一男一女的争吵外,也好奇床铺上的那人。
「喔喔!这家伙是谁啊?」
「是萝特跟帝奇你们带回来的人类吗?为什麽要带人类回来啊?」
眼看大卫就要摸了上去,萝特急忙上前拉开对方,还嚷着「能碰亚连的只有我!」等等的话。
看着就像小孩子一样吵着的两男一女,露露.贝尔只是沉默地转过头看了白发少年一眼。「伯爵大人知道吗?」
「不知道。」帝奇点燃了一根菸,边抽边说。
「伯爵大人会生气的咧罗!」南瓜伞的话一出,立刻就被萝特一把抓起开始转圈甩动。
「人家我只是想给千年公一个惊喜嘛!」萝特笑眼看着手上已经晕头转向的咧罗,边用眼神威胁它得保密。
听闻萝特的话,金发女子皱眉不解。「……一个人类?」
女孩呵呵地笑了几声。
「亚连不是普通人类喔。」萝特丢下了手中的伞,然後踱步到床铺边,单膝压上床边慢慢爬上去,然後俯身近距离地看着少年沉睡的脸庞。「亚连可是很特别的呢!」
看着女孩把玩着少年的银发,帝奇叹了口气,「……萝特,你可别玩得太过火。」
「我只是在做准备而已~」虽然是在回答男人的话,但萝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少年的身上;须臾,女孩像是想起了什麽,转头狠狠瞪着在场的人说道:「对了!在一切准备完成前,你们都不可以随随便便碰亚连喔!」
「唉……我才不想再被伤第二次呢!」
「原来帝奇这些伤是那家伙用的啊?!」「好厉害的家伙呢!光看就觉得好痛喔!」
不再搭理三人的喧闹,萝特趴回了床铺上,金眸望着少年的睡颜、指头轻轻抚触少年的轮廓,愉悦地笑着。
「毕竟是公主殿下,当然不是我们可以随便碰得的啊!」
低下头,在少年的额际上落下一吻。
「晚安,亚连……」
※※※
『这是从总部派发下来的任务。』
亚洲分部长,莫.张向黑发少年与一旁戴着耳机的青年递出了一份资料。『时间有限,你们就直接从这里出发吧!任务结束後也请直接回这里,不必再回总部一趟了。』
『另外……』
莫.张分部长仔细交代着事情,也不忘叮嘱两人注意自身安全,只是黑发少年一直都低着头,似是在阅读着资料、却又有些心不在焉。
等听完了分部长接近唠叨的话语,少年一同与青年朝亚洲分部的出口走去。
一路上,是他们之间惯有的沉默。
『……神田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呢。』走在少年身旁的青年说着。
面对师兄,玛利的慰问,少年冷冷地咋舌。『你听错了。』
『是吗?』面对少年的不以为意,青年也不再追问。『那我们等一下就先去跟师父会合吧。』
『……不是要去执行任务吗?』
『神田你都没在听分部长说话吗?刚才分部长他有说过了……』
果然有些不对劲……
少年皱了皱眉头,脚步也变得缓慢了些。
『神田?』
感觉在耳边碎念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都快听不清楚玛利到底在说什麽,而且——
『呜……』怎麽回事?感觉……
『怎麽了吗?神田?你没……』
玛利还没说完话,黑发少年立刻就弯下身、摀嘴吐出了大量黑血。
『神田?!』
他们这边的状况立刻就引来了走廊上他人的注意,有些较机灵的人立刻就去通知人来帮忙,有些人则主动靠近关心。
『神田你没事吧?!』玛利蹲在少年的身旁,无法亲眼确认状况的他也只能不停问着。
『……呜……怎麽……一回事?!』不只是听觉,现在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怎麽了?!』接获消息的莫分部长立刻冲了过来,在看到一地及残留在少年掌中的黑血後,更是惊愕地不住退了一步,随後更是急忙来到少年的面前。『这是怎麽一回事?难道是咒文出问题了?!』
不是……
『先叫医疗班的过来看看吧!』玛利连忙说道。
『不行!神田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挡下了想去通知医疗班的人,莫分部长紧蹙着眉,『……先帮我把他带到病房去,我来帮他看看吧!』
说着,莫分部长边伸手想扶起黑发少年。
『可是咒文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啊,都已经这麽多年了,而且……时间还有剩余的不是吗?』
恍惚中,他听见了一旁人的恼人碎语。
——不是,不是咒文的问题……
感觉得到似乎有什麽东西正在改变自己的身体,那个东西是——
不再灵敏的听觉与视觉,连带的脑袋也陷入思考不能的混沌状态。忽然,模糊的视野中闯入的一抹突兀的白。
看清了出现在眼前缓缓飘落的白色花瓣,少年瞪大了双眼。
『……澪?』
下意识地想到了远在日本的她,一股沉重的不安瞬间袭上了心头。
就快失去意识之际,在朦胧的黑影中,他似乎看到了隐隐的白出现在眼前。
等到视线清晰了,能看清楚一切时,印入眸里的是伴着潺潺河水的满岸白花,还有那隐在迷雾里的竹林,自己所身处的地方宛如秘境般清幽。
这是哪里?自己又为什麽会在这里?
少年皱眉不解,更是左右张望着四周。
——彼岸……
一道轻轻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伫立在眼前。
——这里是你听说过的地方,那个没有悲伤的幸福世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