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蘭沐清泉墨含香 — 蘭沐清泉墨含香 番外 十一章

郭嘉虽然才刚回来,可出外作战这麽多个月,朝中政务堆积如山,再加上这回出外征战,曹军是得胜了,但也绝非没有损伤,因而如何增补兵员,添补粮草,都是当务之急。

只是不管公事再忙,郭嘉每天晚上仍然照常回府探望娇妻,就如同两人成婚之初那样。

棠绯对此自是高兴的不得了;所有宫女一致认为,打从郭嘉回来之後,就算是他没待在家里,棠绯的脸上也总是挂着笑的。

郭嘉的努力没有白费;棠绯终究是把他给真正看入了眼底。

由於心疼郭嘉没件厚实又体面的冬衣,棠绯赶紧吩咐老宫女给他赶制;不消几天,便赶出了两件新衣来。

抚着衣料,她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她觉得郭嘉老是穿墨色也不是办法,不过那头飘逸白发实在太过醒目,因此这回给他订制的衣裳虽非墨色,但都是深色紫服。以郭嘉颀长的体态,着紫服一定好看的。

棠绯急着想与他分享这件喜悦,却不料左等又等,就是等不到郭嘉归来。

「殿下,这都酉时了,要不您就先用饭了吧?」

棠绯听了,静静的放下书卷,走到窗边探了探头。「外头下这麽大雪……奉孝却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一脸忧心,旋即回头吩咐,「玉枝,你遣人去宫里看看,问问姑爷的下落;如果半个时辰内能够回来,你就叫他陪姑爷一道,知道吗?」

老宫女颔首,却没即刻行事,张了张唇又劝。「殿下,时候不早了,依老奴看,姑爷他一时半刻还回不来;这菜都……」

「没看到奉孝的人,叫我怎麽吃得下?」棠绯杏眼圆睁,拂了拂袖,「快去,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殿下,这……」

玉掌重重地落在案上,「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老宫女赶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老奴……老奴这就去。」临走前,不经意的又看了看满桌子饭菜一眼,这才摇了摇头,赶紧出门办事去了。

郭嘉直忙到将近戌时,这才冒着霜雪,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居所。

棠绯赶紧撑伞来迎,外头冷冽寒风,差些吹得她站不住脚。郭嘉轻揽佳人纤腰,接过了伞。「夫人……先进去再说。」

拍打着大氅上沾着的雪水,郭嘉抖了抖衣裳,这才交给外头侍卫,与棠绯连袂入内。「对不住……事情一忙忘了时辰,让夫人忧心了。」

棠绯握了握他的手,转而低头朝老宫女吩咐几句,「外头天气冷寒,偏偏弄到这麽晚才回来,这不是存心让我替你挂心麽?你今儿个又是骑马入宫,这雪这麽大,地上又滑,我还以为你……」

郭嘉点了点头,知道棠绯是担心他出意外,「下回要是再遇到这等情况,我一定差人回来告知夫人。」

棠绯牵着他来到餐桌旁,与之同时,老宫女又在郭嘉座位後头,多添上一只火盆。「夫人还没用饭?」

「这些天来,哪天晚上不是与你一起吃饭,少了你怎麽行?」佳人俏脸微嫣,朱唇浅勾,优雅入座。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颊。「夫人这麽说,倒让我心底更过意不去了。」

棠绯提起酒壶,替自己与郭嘉满上。「所以,你以後可不许这麽晚回来了。」她捧起酒杯,与他的相扣,「今晚不煮茶。为妻的陪你对饮,暖暖身子。」

郭嘉点头谢过,两人对饮几杯,棠绯脸上明显染上润泽,他眼尖,即刻放下酒杯来,舍不得让她再喝。

棠绯也明白他的心意,从善如流。「话说回来了,奉孝,你昨儿个不是才说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怎麽今天弄到这个时候?」

「夫人……实不相瞒。」郭嘉低着头,觑了棠绯一眼,而後腼腆一笑。「今儿个的事确实剩下一些,我急着一口气处理完,这才好……」

棠绯亲自夹了一些时蔬到他碗里;耳边没了下文,於是顺着话尾问下。「怎麽不说了?这才好什麽?」

他浅浅一笑,「好与主公谈条件。」

哟?一向以公事为重,对曹操忠心耿耿的郭嘉,这回居然说要与主上谈条件?这天莫不是下红雨,还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谈什麽条件?我怎麽不知道郭嘉这个忠於主上,把主公看得如性命般重要的人,还会恃宠而骄的与主公谈条件?」手上的箸轻敲漆盘,棠绯睁大双眼,好生意外的盯着他。

郭嘉不禁笑出声来。「夫人言重了。其实也是我自己言不及义,应该说讨赏比较正确些。」

「不……那就更奇怪了。你既不贪财,也不好女色,对於那些个珍奇古玩、金银珠宝是一点兴趣也没。」望着他的眼神不由得眯细了,不得不说郭嘉越是解释,越是撩拨起棠绯的探究之心。「还是好名、贪权呢?也不像;我可没忘与我成亲前,你的名声跟我比起来,那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他听了,竟是笑得愈发开怀了,「夫人多想了,我要的自然不会是那些赏。」尤其是女色,他已经有了一个艳绝无双的可人儿随侍在侧,哪里还需要其他的庸脂俗粉?

「那究竟是什麽?」棠绯挑起浅眉来,彻底没了耐性。「你一定得给我说明白不可,不然……不然今儿个晚,咱们便别想同床共枕了。」

郭嘉瞄了身旁的宫女一眼,尤其是离他们最近的老宫女,发现每个人听到这句话,全都有志一同的别开头,装作没听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掩面。「好,夫人要问,我自然是得说的,再说……

「这个赏,确实与夫人有关。」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她摆了摆手催促。

「实际上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我把这回早点把事办成,主要是为了向主公……讨一天假。」他叉了一块鱼肉入口,扒了口饭。

「讨假?」棠绯恍然大悟,明白为何郭嘉要说这与她有关。「我明白了。」她扬起朱唇,笑得欣喜,「那曹操怎麽说?」

「主公他为了嘉许我,倒是答应的爽快。」

棠绯点点头,亦是明白曹操确实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那什麽时候用这假期,又将如何安排?」

他抚着下颚思忖着,「夫人问得好;我想等天气稍微回暖些再说,咱们成亲这段日子,也实在没好好出外游玩过一回。我想咱们别跑太远,就许都郊外绕绕走走,找几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也足以使咱们开怀愉悦了。」

「嗯,就照你安排的去做吧,我这身子骨也确实没法子远走。」棠绯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麽,忽地击掌,「啊,瞧我,一看见你回来就忘了,有件东西要给你看看。」没等郭嘉提问,她指着老宫女,示意她把东西呈上来。

郭嘉探了探头,这才发现老宫女捧来的,竟是新衣。「夫人?」

棠绯接过,抚了抚那两件冬衣,而後在他面前摊开来。「瞧,我之前提过的,说要给你裁几件厚实体面的冬衣;你看看怎麽样?」

郭嘉庄重的接过,放在自己身上套量着,发现尺寸分毫不差,合身的不可思议。「夫人……这衣裳……」他又惊又喜,抚着两件新衣,状似宝爱。

棠绯轻笑出声,又替他添了几道菜。「有什麽好意外的?我是你妻子,要想拿几件你的旧衣给裁缝依样画葫芦还不容易?

「喜欢麽?」

他颔首,望着两件贵重紫衣,不由叹道:「喜欢,可这……太贵重了。」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说奉孝,你好歹也是个司空军师祭酒,官位不小,再穿之前还未出仕前的几件旧衣,可说不过去啊。」棠绯撩起宽袖,搁下了筷子。「我这个人,居住的地方可以不讲究华丽,吃食呢,可以简简单单、粗茶淡饭,但这衣裳、饰物,关乎身份、礼法,以及皇室门面,省不了的。

「要穿上或收着都随你的意。只是改天与我一同出游时,我一定要看见你穿上它们,才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郭嘉浅笑着,将之摺妥,「我明白了,夫人的好意,我领受就是。」

光阴荏苒,又过了个把月;夫妻俩期间作息照常,棠绯偶尔於闲暇时刻见见茉白,待郭嘉归来後,两人一同抚琴、下棋、谈天;每天晚上与郭嘉相处的一两个时辰,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候。

终於,年关将近,天气渐渐回暖了些,郭嘉之前提过的假,就用在这上头了。

棠绯於那两件紫衣後,又替他裁了四、五件冬衣;郭嘉似乎还是喜好墨色,又或者是他觉得那紫衣太过贵重舍不得穿,印象中,棠绯似乎只看过他两件各穿了一回,而後就一直藏在柜子里。

不过他显然还记得两人间的约定;要出游的那一大清早,棠绯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那身华贵紫衣明摆在她眼前。

「夫人,早啊。」白发男子漾开温雅浅笑,亲昵的以指顺了顺她的发。

平时为了处理公事,他起来的时间本就比她早些,但鲜少有机会睁开眼时还能看见他在身旁,尤其又是这样亲昵的姿态……棠绯眨巴眨巴大眼,而後却是不争气的红了面颊。

昨儿个得知今天是两人出游的日子,棠绯高兴得几乎快睡不着觉,折腾了好半晌,最後还是在他的「帮忙」之下,这才倦极得入眠了;今儿个虽然给他叫醒,但仍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就连老宫女伺候她梳洗时,她都还半睡半醒的。

「夫人,没事儿吧?昨晚没睡妥?」郭嘉来到妆台边,看见她忍不住倦意闭上眼时,还体贴的握了握佳人柔荑,献上关心。

棠绯芳唇微噘,碍着身後老宫女在场,没好意思发难,只是赏了他一记白眼。

还说呢,这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哪?

「殿下,要不……晚点出发,您再歇会儿?」

棠绯摇了摇头,拿起热帕子擦了擦脸,「不用,再睡下去,今儿个奉孝好不容易得来的假就泡汤了。玉枝,今儿个为了出游方便,不上簪了,替我紮上辫子。」

老宫女楞了一会儿,「是。」俐落的动起手来;即便棠绯平时鲜少紮辫子,但她们宫女平日都做如是打扮,因此紮起辫子的动作熟练至极。「殿下想怎麽紮?」

棠绯吩咐她随意;老宫女给棠绯紮了一道长辫,长过腰际,再缠上月白丝线,另外还紮了一条细辫,盘在发顶上,以发带固定,瞧上去虽与平日的棠绯有些不同,却更显得俏丽明快;棠绯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而後满意的点了点头。

换上那件白底牡丹衣裙,罩上轻裘、披上围巾,棠绯走出房门,迎上郭嘉那双惊讶的目光。她抿嘴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袖,「梳洗花了点时间,咱们快点启程吧。」

宫女迁来马匹,夫妻俩共乘一骑,身後带了六名随从,便愉快的出了门。

外头没落雪,只是天气仍显得有些冷,马匹开始飞驰後,棠绯这才发现自个儿忘了戴上帽子御寒;身後的郭嘉发现此点,便体贴的将头顶上的毛帽大方出让。

只手把帽子压上娇妻头顶,他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的动作自然细腻不到哪儿去。

「奉孝!」她娇呼抗议,挣扎中那顶毛帽还差些掉了。

「夫人,戴上这个。」他微微一笑,在棠绯耳畔说了这句,没等怀里娇妻回应,「坐稳了!」话语方落,左手便扯动缰绳;脚下马匹如箭般疾驰而出,一下子便将後头的随从抛得老远。

***

两人一路往许都郊外奔驰,行至城外,郭嘉这才放慢速度。

棠绯不禁庆幸自己做了紮发辫的决定,要是换做平时,再漂亮的发髻被他这样一搅和,哪里还能见人?

「你是算准了我紮发辫,才这样吓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棠绯真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敢载着她骑这麽快。

「夫人对不住,我没吓人的意思,只是我想夫人想必没这样驾过马,这才想让你也尝试一回。」郭嘉搭上棠绯的肩膀,柔声安抚。「咱们行军时,常常这样策马急行;顺利的话,一天就能赶上百里路。」

棠绯原本还有些微愠,听他这麽一说,要骂人的话也全都抛了开。他会这麽做,一定是以为以她喜好尝新的个性,遇上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或许还会感到高兴的。

「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郭嘉拂了拂爱妻的几绺发丝,策着马来到溪边。「夫人你看,现下虽已是冬末,可那寒梅傲骨,丝毫不减啊。」

顺着郭嘉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开在冷溪畔的几丛梅花;时值冬末,梅花已随着这寒风渐缓而逐渐凋零,但仍有不少花儿,仍是坚持把握着最後这片刻光阴,尽情绽放傲人风姿。

「真美啊!这……」棠绯看着那点点白梅,其间几朵花蕊心处还透着淡红,一片望去,美不胜收。

她不是没见过梅,在她的院子池塘边,也种有一棵梅树,但一棵梅树所绽放出来的花朵,焉能及得上一片梅树啊?

「咱们近点儿。」郭嘉微微一笑,策马走近。

棠绯的双眼像是全被这些梅花给吸引住了,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它们。直到距离伸手可及,郭嘉这才停下马匹,搀扶着爱妻下马游溪赏花。

虽是寒冬,一旁溪边还能听见潺潺流水;暗香浮动,与那傲然劲骨相互交映,更显花容貌美,雍容大度。

「怎麽知道这个地方的?」棠绯抚着枝头上的梅,回身笑问。

身後的夫君笑了笑不答,反而顺手搭上了枝头上的一朵梅花,指尖施力,折出一道轻响;替爱妻取下毛帽,而後将梅花,簪於佳人云鬓之间。

棠绯看着郭嘉向她笑着走来,那一身深紫长衫,与他一头只上了簪的白发,忽有一种狂狷、儒雅交错的奇异之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郭嘉,不由得发楞,眼底不仅惊喜,更透了些迷恋……

这是她的夫君?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夫人,你知道麽?」郭嘉郑重的牵起她的双手,嗓音深沉低哑,深情魅惑的低喃。「在我心底,论美貌,你是那国色天香、艳绝无双的牡丹;论气韵、才华,你会是生於空谷间,皎洁清雅的幽兰;可论品行、姿态,却像这翦白梅,一身傲骨,任由世俗如何诋毁,你,仍是你。」

棠绯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受他这样盛赞,自是感到羞怯的低下了头。「不……你别取笑我……我哪有你说得这麽好呢?又是牡丹又是幽兰的,现在……还扯出了个白梅。」她望了他一眼,又慌忙得躲了开;只是朱唇间那抹淡笑,却是泄漏了她的欣喜之情。

棠绯自认不是一个喜欢受人奉承的人,尤其是才学、容貌,只是从郭嘉口中说出的,意义就是不同;尤其她知道,这个男人待她虽好,但就是不怎麽懂得说好听话。

这回难得,可惜的是词儿虽动听,难免有词溢乎情的味儿在里头,可听在棠绯耳里,却是无比受用。

「夫人,瞧。」郭嘉指着小溪,牵着棠绯来到溪畔;底下的溪水还流动着,上头却仍带了点薄冰,权充镜子,倒还算勉强可行。「这梅簪在你的头上,岂不是极为相配?」

「哎,你……就懂得利用机会奉承我,我……我、我不管你了。」棠绯瞧了一眼,撇下郭嘉,踩着细碎步伐,往另一头溪边奔去;身後传来清冷寒风,还伴随着男子的一串朗笑。

身後的随从为了跟上主子,花了点时间;郭嘉命他们待在原地看守马匹,随时戒备,与棠绯一齐来到另外一头,离六人足足有十丈之遥。

郭嘉牵着爱妻,先是在石子上铺上毛毯,再请棠绯落座。「夫人觉得冷麽?」察觉身旁的棠绯缩了缩身子,令敏感的他立刻绷紧神经。

「不,身上这件轻裘暖,不冷。」棠绯摇了摇头,拉郭嘉一同坐下;望着溪畔冷石,溪水潺潺细响,回荡在两人之间,更显得静谧。

像是不愿破坏这份宁静似的,两人十指交扣,谁也没开口说话;忽地,一声石子入水的响声引起两人注意,「奉孝,看。」棠绯指着水面上,只看见小溪里激起一道小水花,转瞬间恢复平静。

郭嘉收回视线,「是什麽?我没看清。」

「大概是鲤鱼吧,跟咱们在菜盘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她睐了身旁的夫君一眼,弯唇巧笑。

她这番戏谑话语不仅逗笑了郭嘉,同时也起了话匣子。

「奉孝,我有件事儿放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没机会问。」佳人顺手抛了个饵,诱他上钩。

眼看花簪歪了,令他忍不住伸手,给棠绯调正来,「夫人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她格格轻笑,「你一定知道。应该说,这件事儿你不说,天底下也没第二个人能替我解惑了。」

「哦?」

「在成亲之前,我俩不过就见这麽几次面,你说,你怎麽知道我这麽多事儿的?还有,究竟是怎麽看上我的,从实招来。」

郭嘉回过头来,迎上棠绯那张笑颜,「这……并不难的。休说我有一个与夫人几乎朝夕相处,亦师亦友的文若,还有满朝曾与夫人或多或少有过交集的大臣们,要打听一些夫人的事儿,是易如反掌。至於如何喜爱上夫人……成亲前那回谈话,我已经透漏些给夫人知道了。」

想蒙混过关?可惜他遇到的对手不是个二楞子,而是棠绯。「你是说一点儿,但我只记得你说你愿意了解我。那背後的原因呢?」

郭嘉不由得冷汗直冒。「夫人……」

「先向你提个例子。茉白曾对我说过,你似乎同文若提过我的事儿;虽然当时茉白不在场,不过以你的个性,我想大概是劝文若别与我走得过近是吧?」

「夫人冰雪聪明;大致如此。」

棠绯一副「给我猜中了」的神情,「既然如此,那你对我的印象想必不好,尤其我的名声不佳;你没对我心存成见,我可不这麽认为。」

郭嘉心底陡然漏了一拍,不禁暗自叹气;棠绯的聪慧,放眼天底下只怕难有姑娘与她匹敌,只是有时候这份机敏聪慧,却不自觉成了压力。

俊脸上开始泛起了淡淡红晕,两人身旁散着寒梅冷香,仔细一看,兴许还误以为寒梅的淡粉色泽,透过冷香,映在他的脸容上。

「我与文若提这件事的时候,还未与夫人见上面呢。」他淡淡侧过脸,不敢直视棠绯,「等到与夫人相见,我才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也总算明白了,为何文若会对夫人迷恋至此……」

「这麽说,你对我是一见锺情了。」说到那四个字时,棠绯的唇角不自觉又往上扬了几度;这男人情感纯粹,几乎要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究竟做了什麽让他着迷的事儿都不知道,这才会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他给她解惑。

「算、算是。」

「是就是,哪有什麽算不算的?」这样的回答当然无法让棠绯满意。

右手从与她紧扣的掌中抽出,他绕过佳人腰际,将之往自己身侧搂近几寸。此举动略显唐突,就连棠绯也有些意外。

「是,我是头一眼看见夫人时,夫人的影子就印在我脑里,抹也抹不去了。这样说,夫人满意否?」郭嘉被她逼得急了,有些赌气,也有点豁出去的意味在。

棠绯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他,直到郭嘉心底发窘,又别过头去。「夫、夫人为何不开口?莫非……莫非问这问题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我开心?」

「不是,我怎麽会拿这种事儿寻开心……我只是听了你这麽说,心底复杂。」她叹笑一声,搭上他环住她腰际的手背。

「是我让夫人误会了。」郭嘉恍然大悟,明白了棠绯为何要说复杂。「我漏说了几项。夫人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你的美貌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令我赞叹不已的机智聪敏,以及你审时度势的独到眼光,我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姑娘,也能拥有不亚於我们这些谋士的才智。

「与夫人相见的第二回,你的真性情,对文若夫妻俩的用心,更是让我着迷不已……」说到这里,郭嘉不禁苦笑了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渐渐明白了什麽叫做争风吃醋。

「再来就是与夫人互辩的那一回了……」

棠绯垂下眼来,淡淡开口,「奉孝,我明白了,不用再说了;够了……够了。」

郭嘉侧眼望着棠绯那细长发辫,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意;她指的是他所说的,已经足以解她心底疑惑,还是……带了点其他的意味在?「夫人?」

抬起眼来,明眸里早已盈满笑意,映着郭嘉那张疑惑的俊颜;棠绯的眼神看起来澄澈专注,此时此刻,不管是眼底、心底,都只有一个人。

「不用说了。我总算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我……虽然我早心知肚明的,你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只是我这面皮害人不浅,弄得我疑神疑鬼的,心底总没个踏实……奉孝,你不会见怪吧?」

「夫人哪儿的话……也是我不好。只是因为这种事儿……说来也让人害臊,尤其与夫人你讲白。既然夫人没问,我也就一直压着,如今机会难得,也终是给夫人挖了出来。」抚着她的发辫,温柔疼爱之情表露无遗。「这样也好,了却了一桩心事……你我都是。」

「是啊……」棠绯拢着围巾,拍了拍素色衣裙,「哎!奉孝,这儿虽美,咱们也别一直待在这儿。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走?」

「当然还有;时候差不多了,况且一直待在这儿,我也担心夫人受寒。」扶着棠绯起身,将毛毯摺妥,郭嘉牵起娇妻的手,准备走回随从所在之处,不料身旁佳人却是挪动藕臂,勾上了他的臂膀。

「夫人……」

棠绯故作不知,只是对他抛了一记眼色,继续别过头去,欣赏着傲骨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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