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了你的屋子,和一般民宅住家一样,有好几张小木凳,不等你招呼,我们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我的座位旁边,有两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绿豆芽菜和切好的韭菜。我猜那是你正在备好的材料备到一半,我竟下意识的拾起豆芽,默默的帮你剥了豆芽菜。而小苏和泗元,见你们店内的餐桌上,有客人用餐後的碗及汤筷,他们主动帮你整理好餐桌,见外面有个水糟,主动先帮你洗了,而小叶则负责帮忙用抹布擦桌子,我们这一群哥儿们,不论做什麽事情,都会团结一起分工合作。
後来你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我们帮忙的这一幕,诧异的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啦!你们是客人,让你们这样!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尴尬的说。
『没关系,一点小意思!』小苏说。
後来,小苏、小叶、泗元,他们开始对你产生了一个好奇。
『我叫叶尚青、那个剥豆芽菜的是杨伟锋,这位是苏世杰和王俊闳,你呢?』
你看着我们,笑而不答。
『还是你没有名字?』泗元摇头的问。
『赵仁诚。』
『一个人的人?成功的成?』
『不是,是仁爱的仁,诚意的诚。』你笑着回答。
『哦!你什麽学校毕业的啊?』
『我高二就休学了。』
『你爸妈呢?』
『爸爸去捕鱼了,妈妈去年死了。』
『哦,你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我是独生子。』
『你在这边长大?』
『是的!』
『有去过台北?』
『国小毕业旅行去过一次!』
『所以你都没有离开过苗栗?』
『没有!』
『你为什麽休学?』
『妈妈当时生病了,店里没人照顾!所以就办休学了!』
『哦,是这样啊!』
『你可以复学啊!』
『复学店里就没人顾店了……我们会没收入……』
我从你的脸上看出你的无奈,但是你摇摇头,没说什麽,只是笑。然後,转过身子,你又进厨房了。当你把我们的水壶装好麦茶走出来时,你脸上仍保持着笑容。
『麦茶都装好了。』
你後来请我们每个人各吃一碗阳春面,并为我们添一碗清汤,当你走到我身边,把清汤的碗放在桌上,碗内还加了两颗贡丸,不知怎麽,我总觉得我的汤竟然与小苏他们的不同,我诧异的望着你,你暗示的对我眨了一个眼睛,似乎在告知我:『你的汤我加了料,不要告诉他们!』
我头低低的喝着汤碗里的贡丸,而你却对小苏他们聊天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是准备到哪里去表演?』你问。
我从你的侧脸看过去,你有个挺挺的鼻梁,并有着漂亮双眼皮的侧脸,是我从来没有看过有这麽漂亮的男生,侧脸如此好看。
当泗元告诉你我们表演的地方时,你笑着回答:
『其实你们刚刚下车站时,应该走另一个方向,你们走反方向了。』
当我看到你的微笑时,老天!你这张微笑根本就是逼死我们这些男生!你根本就是从日本漫画走出来的人物。
你的微笑让我留下了如此深刻印象!你走开一下下,往隔壁屋子走去,片刻之後,你重新走进来,手中竟举着一罐舒跑。
『欸!』小苏像发现了新大陆,叫了起来。『是给我喝的吗?』
『不是!』你摇头,把那罐舒跑放至我面前桌上,望着我。『给你喝!』
我受宠若惊,愕然的望着面前的那罐舒跑,一时间,我觉得尴尬的,不知道小苏他们会怎麽说,但只看到你的笑,目光直直的望着我。而小苏、小叶他们等人叫得如此哀声叹道,似乎觉得不公平!後来我看到你的眼神显露不安,似乎惊觉到自已做了什麽不该做的事情,蓦然转过身子,又再从冰柜里取出三罐舒跑给小苏他们。
『你们也真是……』我瞪视小苏他们说︰『人家都这样招待我们,你们还这样闹哄……』
『啊哟!』小苏满腹委屈叫道︰『你都有!我们都没有!差那麽多?』
小苏的一席话,我狠狠的瞪了小苏一眼,真想把胶带把他的嘴巴封住。
哦,仁诚,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那天,我们准备动身离开,我掏出钱把我们吃饭的钱递给你,你微笑着坚持不收,我们只好道谢和再见。握着那罐舒跑,我转头向你挥别,仍然没想到你即将在我生命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我眼前,只一再浮现着你的脸庞;那笑,那天真,与那份自然的真诚。哦,仁诚,是谁在冥冥中操纵着人生的遇合?主宰着人类的命运?谁知道那日一见,和一碗贡丸汤的牵引,你竟改变了我的一生,从思想到生活,从内在到外在。哦,仁诚,就在你赠我舒跑的那一刻时,命运早就开始为我们写下诗章,你注定在我的生命里存在。
是的,在我的生命里存在。未来,未来是谁也无法预测的未知数。可是仁诚,坦白说,在那天苗栗一游,我曾以为我们也不过缘尽予一面而已,因为我不相信我还会再遇见你。可是,自那次回台北以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你的形影会那样深深的铭刻在我心中,使我自己都觉得惊奇。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为什麽每次想起你都让我心跳加速,辗转难眠,但又想到你的身世替你不平,身世如此清寒,如果你生在我这样的家庭,你会有多麽不同。
这些感慨,如今想来,都是可笑的。仁诚,那时我还没有陷入喜欢你前,我根本对男生不会有任何的悸动。让我把话说的更明白吧,第二次再见到你就不那样「偶然」了。那时,我爸的服装公司要带模特儿出外景拍摄,我因为学工业设计的,再加上我又对摄影产生兴趣,就顺理成章的,以小老板的身份,挂上了一个「总监」的头衔。因为服装拍摄场景需要一个海边的外景,物色了好几个都不中意,於是,我蓦然间想到你们後龙的海边。
那次,我们外景想找个休息处,我想到你家,就带着工作团队来到你家的『半天寮商行』。当天你看到我们来时,吓了一大跳,刚好那时你父亲也捕鱼休假回来,我向你父亲打声招呼表明来苗栗後龙的工作外景。你父亲,仁诚,我怎样来形容他呢?一个健谈的长辈!我至今记得和你父亲的几句对白:「借你们的地方休息,我们会付钟点费的。」
『免啦,只要你把我们这儿拍的漂亮点。带动我们这里的观光吧!』
『会出版服装目录,刊登在杂志上,也让半天寮带来人潮。』
你爸听了笑了,老实说你爸也挺有商业头脑的!
『这样好吗?会不会人潮变多又带来垃圾?』你说,也担忧着。
我为之结舌,你也会担忧另一个想法,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我懂你的担忧,你是在这个小渔村长大,虽然想多赚点钱,但又怕外人来给污染了这宁静的小渔村,我心里懂得你对故乡土地的爱。於是,我们开始跟摄影团队讨论,务必将半天寮的拍摄外景拍到完美。你忙着为我们倒茶水,安安静静的不影响我们的拍摄工作。哦,仁诚,我後来是多麽懊悔把这一群人带到你的半天寮小渔村里来!那些团队的工作人员,,竟把你当成茶水小弟,呼来唤去地拿烟拿酒的,竟中有一个工作人员抽完烟,随手丢烟蒂,你涨红了脸,默默地把那根烟蒂拾起。那天,我也在现场,当时就大发了脾气,怒斥了那个工作人员。後来,没有人再这样把你呼来唤去,我当时对你歉意良深,那天,大家被我大骂一顿後,整个气氛低气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