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見。愛》 — <八>

在巴黎戴高乐机场候机的吴佳铃,紧盯着已转航空模式的手机,机场内广播员的声音完全传不进她耳里,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明就快想起来,可却在最後还是会想不起来的重要事情。

「佳佳……佳佳……」许杰森两手端着咖啡,站在一旁不断唤着发愣的吴佳铃。

他感觉的出来,吴佳铃这几天累坏了,但不是因为工作忙碌所造成的,而是担心远在另一端的好友所产生的精神压力。

「阿森……」

「嗯?」

许杰森坐在吴佳铃身旁,弯着头担忧地看着没有力气的妻子。

「你……记得今天几号吗?」

吴佳铃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这让许杰森不自觉得端坐起来,认真算着日子——

嗯!我们订婚那天是九月十四号,十五号就出发来巴黎——「九月二十四日。」

许杰森一说完,感觉到身旁的人有些震撼,他看着吴佳铃紧握着手机,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不断颤抖着,顿时让他有些茫然。

「佳……」

许杰森一靠近,就听见吴佳铃喃喃自语的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九月……二十四……九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佳佳?你怎了?」许杰森赶紧将手上的咖啡放下,蹲在吴佳铃面前,双手轻捧着她的脸。

只见吴佳铃泪流满面、双眼无神的望着许杰森、望着……遥远的记忆。

【佳佳,你知道吗?书文说九月二十六号要当结婚纪念日耶。】

【二十六号?可是你们不是那天要结婚的啊?】

【嘿嘿!因为书文说他在那天看见了我,同时把他的心留在我身上;所以对他而言,那天是他将自己托付给我了。】

【托付?拜托!他是男的怎麽会说自己托付给你?而且哪有人这样订结婚纪念日的;所谓的结婚纪念日,应该是指结婚的那天或是求婚那天,哪有像你们这样找奇怪理由乱订的。】

【因为,书文说他希望我们将来每个月都会有个纪念日,这样每个月他都可以明目张胆地宠我、给我惊喜。】

【依依,你真的很幸福喔!】

【嗯,真的很幸福,能遇见书文……真的很幸福。在他身边,彷佛自己拥有了所有的一切,生命好像变得很完整。二十六号对他来说是结婚纪念日,对我而言,是老天为我创造的奇蹟,让他在那麽多新生里,看见了我也爱上了我。】

※※※※※

病房外,柳清智轻拥着张春兰,这些天大家真的累坏了。

因为他们一直担心柳静依会突然问起过去的事情、一直担心她突然想起了一切;所以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可是,这些天柳静依没有清醒过,脑科医生的检查、住院医生的治疗,都只告诉他们柳静依并没有太大问题,随时都有醒的可能。

所以他们只能在床边看着柳静依熟睡的脸,时时担心着如何面对醒来的她。

柳迳豪提着塑胶袋,看着父亲在安抚着母亲,他轻叹着一口气,不懂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要过多久。

三年前,他们都以为将要步入更幸福的快乐生活,却没想到老天开了超大玩笑。

「爸,你要的咖啡。」柳迳豪拿出刚买来的一罐咖啡,只是柳清智一手拥着张春兰,双眼却直视着病房内的白齐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爸?」柳迳豪再一次的叫唤,终於让柳清智有些反应。

「嗯?喔!你回来了啊。」柳清智接下柳迳豪的咖啡,一边轻问着身旁的妻子:「春兰,要喝点东西吗?」

张春兰摇着头,一脸疲倦的依偎在柳清智肩上,闭目养神的休息着。

柳迳豪坐在柳清智另一旁,看了看在病房内守着柳静依的白齐仁,这些天好在有他帮忙,他们一家人才能有充裕的时间休息减缓心中的压力。

只是他不懂,白齐仁为何愿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这样尽心尽力呢?

「豪豪,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白先生看依依的神情很像……」柳清智的话让柳迳豪愣了一下,就连闭目养神的张春兰也因为这句话坐直身子。

「嗯。」柳迳豪看着白齐仁为柳静依轻盖被子、替柳静依轻梳头发,这样的举动让他有些熟悉、有些怀念。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想,原来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张春兰皱着双眉,一脸担忧的说着。

柳清智紧握着妻子的手,勉强的仰起嘴角,想要笑着给她鼓励,可惜笑容抵抗不住心中的担心,脸上尽是无奈跟不安。

「佳佳再过两天就到了,我们就先静观其变吧。」柳清智一瞬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像是一家之主,自己竟然不能让家人依靠,只能将事情交给别人来处里。

柳迳豪看了一眼父亲脸上的煎熬,他只能紧皱着眉头,看着病房内对着柳静依发愣的白齐仁。

一切,等佳铃姊回来,就会有所转变吧!因为……他总觉得,姊的记忆已经慢慢的回来了。

即使现在她还在睡中,但就是有那种感觉——等她张开眼,将会有所改变。

※※※※※

病房内,白齐仁看着柳静依熟睡的脸,他发觉有时床上的人儿会呢喃细语、有时又会微微皱起柳眉、但有时又会微微笑着,让他觉得光这样看着她睡就是种惊奇。

只是这些天柳静依的睡容有时感觉幸福,有时又像是绝望般死沉,这让他越来越想知道,究竟在她梦里有些什麽、有些什麽人。

在白齐仁起身为自己倒杯水喝时,柳静依双翦微微颤动了几下,双唇开阖了几次,又进入了更深更深的梦境里……

辽阔的草皮上,柳静依趴在沈书文的腿上翻着书;沈书文则是轻轻抚着柳静依的长发,时不时用手指卷着她细致的发丝,脸上绽放着享受幸福的笑容。

【文,你很喜欢喝咖啡吧。】柳静依放下学煮咖啡的书,转过身改躺在沈书文的腿上,看着他温柔的俊容。

【咖啡?不,我不是很喜欢喝咖啡。】沈书文握着柳静依纤细白皙的手,认真的玩着她的手指,让她比出各式各样的形状。

【不喜欢?那你每天去咖啡店点咖啡做啥?】柳静依茫然的挑了挑柳眉,皎洁的双眼闪烁着不解。

【呵呵,我去咖啡厅只有一个目的,你不知道吗?】

沈书文缓缓逼近的脸庞,惹的柳静依双眸不知道该注视着哪边、双颊渐渐红润了起来,心彷佛有万马奔腾般的狂乱。

【我……你别靠那麽近啦!】

在两人只剩下一个鼻尖的距离时,柳静依喘着气用力推开了沈书文。

她坐起身背对着他,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努力安抚着自己紧张的心跳。

天呀!这家伙,实在是超级危险的。

柳静依低着头、红着脸,视线只能放在脚尖,不敢注视其他地方。

见柳静依可爱的表现,沈书文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更灿烂,他眼底的幸福表露出自己对人生的满足与期待。

微风轻轻吹过两人,沈书文缓缓走向柳静依的身後,轻轻拥着她、轻靠在她肩膀上,脸颊贴在她耳边细语说着:

【在一年前的迎新那天,我跟阿奇一起坐在校园广场附近,看着人来人往的新学妹们在争奇斗艳;突然间,有个女孩子一直盯着手上的新生简介,完全没注意到我这个帅哥在她面前,直到她撞到了我、跌在我腿上时,她才羞红了脸不断的道歉。】

柳静依越听脸越是红通,想挣开沈书文的拥抱却又想继续听着他那有磁性的语调在耳边回荡。

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骚动,沈书文心里轻笑了一下,头轻靠着柳静依的头,双手紧握着她纤细的十指。

【她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一直道歉着,当我想开口时,对方竟然把腿就跑;她却不知道这一撞,撞出了我对她的好奇也撞出了我对她的爱情……】

柳静依不敢置信的转过身看着沈书文那过分认真的双眼,颤抖的双唇想说些什麽的时候,沈书文伸出食指轻放在她唇瓣上,制止了她欲说的话。

【还好阿奇的人缘很广,所以没多久就帮我查出那女孩读的科系,随後查到她在一间咖啡厅打工。於是,我每天都去那光顾;虽然不喜欢喝咖啡,却喜欢那女孩认真煮咖啡的样子。】

柳静依舍不得眨眼,导致眼睛酸涩的落下了泪水,眼底的男人却有着眷恋与幸福的笑容;他抚过她滑落的泪水、缓缓的轻吻了那红润又饱满的双唇。

一个深深的拥抱,两人细听着彼此的心跳、彼此的呼吸,舍不得放开、舍不得打破回荡在两人间的幸福,安静却像是在无声的细说自己的爱意。

【其实,那天会在咖啡厅里告白,并不是我愿意的。】

啥?

沈书文突如其来的话,让柳静依离开了那温暖的胸膛,不解地看着眼里闪烁着诡异讯息的他。

【因为,前一天跟阿奇比赛一对一斗牛,我们一开始就说好输的人要听赢的人吩咐,结果我输了。他要我捧着一大束花,到咖啡厅里跟你告白,而且要很大声、要整家店的人都听得见才行。】

……!

沈书文突然放开了柳静依的手,脸上洋溢着过分灿烂的笑容,他缓缓的一步一步往後退,退了五六步之後转身拔腿就跑。

没多久就听见柳静依大喊着:【沈书文,你别跑!都是你……害我在店里被笑了快一个礼拜。】

还以为你是真心告白咧!竟然是打赌输了才说出口的。

【哈哈!又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喜欢你,用这种方式也很特别啊!】

沈书文边跑边说着,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柳静依这时一定恨不得咬他一口好泄恨,谁叫他喜欢上容易害羞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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